柴房的寒气比怡红院更甚,那杂役被捆在冰冷的柱子上,喉咙干得冒火,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浑身冻得青紫,早已没了昨日硬撑的底气。
他缩在角落,眼神涣散,脑子里反复盘旋着黛玉的话——贾政盛怒之下,杖责流放都是轻的,可若是招供,赵姨娘和马道婆的手段,他更是亲眼见过,府里前几日那个泄露消息的小丫鬟,便是被马道婆施了术,一夜之间疯疯癫癫,最后被拖去了乱葬岗。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黛玉一身月白披风,立于门口,身后跟着紫鹃,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却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
她缓步走近,目光扫过他干裂的嘴唇和颤抖的身子,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已经整整一日了,水米未进,你还能撑多久?”
杂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哀求,却依旧咬着牙:“姑娘,我真的……真的没做坏事,求您饶了我吧……”
“没做坏事?”
黛玉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方才我让随从去府里打听了,昨日午时,有人看见马道婆偷偷进了赵姨娘的院子,两人关在屋里说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马道婆手里多了个布包,和你埋在怡红院窗下的木盒一模一样。你说,若是我把这件事告诉贾政,他会如何?”
杂役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他怎么也没想到,黛玉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马道婆头上。
马道婆是赵姨娘的心腹,更是府里人人忌惮的狠角色,若是贾政知道她掺和其中,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赵姨娘为了自保,第一个就会把他推出去顶罪。
“不……不会的,赵姨娘不会的……”
他喃喃自语,语气里早已没了底气,眼神慌乱地躲闪着,“马道婆……她只是来给赵姨娘送香的,和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送香?”
黛玉上前一步,俯身看着他,眼底的冷光几乎要将他冻结,“送香需要关在屋里半个时辰?需要偷偷摸摸?更何况,府里如今流言四起,人人都说宝玉是中了邪祟,是有人故意要害他,而这邪祟,恰好与马道婆最擅长的厌胜之术一模一样。你说,若是我把你关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再添一句,你是马道婆派来的,府里那些惶恐的下人,会不会冲进来,把你当成害宝玉的凶手,乱拳打死?”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杂役的心理防线。
他在府里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最清楚这些下人的性子——人心惶惶之际,人人都想找个替罪羊发泄,若是真的被冠上“害宝玉”的罪名,他根本活不过今日。
“我说!我都说!”
杂役终于崩溃,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声音嘶哑地哭喊着,“是赵姨娘!是赵姨娘让马道婆教我做的!她说宝玉活着,贾环就永无出头之日,王夫人也会一直压着她,所以要除掉宝玉!”
黛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却依旧不动声色,沉声道:“具体怎么做的?那木盒里装的是什么?浇的又是什么水?”
“木盒里装的是宝玉的头发和生辰八字,还有一些阴寒的草灰,是马道婆用邪术炼过的,埋在窗下,能吸走宝玉的阳气,让他慢慢冻死!”
杂役颤抖着说道,“浇的是用寒潭水混着朱砂熬的水,每日凌晨浇一次,能让邪术更快起效……马道婆说,只要再坚持七日,宝玉就会气绝身亡,到时候,贾环就能被立为嫡子,赵姨娘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远走高飞……”
“好,很好。”
黛玉缓缓直起身,语气冰冷,“你所说的一切,我都记下了。紫鹃,取纸笔来,让他亲笔写下供词,按上指印。”
紫鹃连忙应声,很快取来纸笔。
杂役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有丝毫反抗,颤抖着写下供词,按下指印,每一笔都像是在写自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