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王离京数日后,汴京城出现了诡异的平静,各方势力按兵不动,然而曹玉成的暗网如同敏锐的触角,在汴京的暗流中捕捉到了不寻常的震动。
多条渠道的信息碎片汇聚到他手中:某位与兖王过从甚密的京畿禁军副将近日频繁夜访兖王府别院;把守西华门的一位都头突然家眷离京,“回乡探亲”;军械库的文书记录出现几处难以解释的微小纰漏……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曹玉成眼中逐渐勾勒出一幅危险的图景。
曹玉成对着心腹曹安,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说道:“兖王这是……狗急跳墙,要行雷霆之举了!邕王离京,他少了大忌,这是要趁机作乱!”
他深知此事已非单纯的党争,一旦兵变发生,将是血流成河,国本动摇!他必须立刻警告官家,但如何警告,却需斟酌。直接说兖王要兵变?证据尚不充分,可能被反咬一口,也容易引发兖王提前发动。
他沉思片刻,铺纸研墨,写下一份措辞谨慎但意涵清晰的密奏,派人紧急送入宫中。
皇宫福宁殿殿内灯火通明,赵祯正批阅着奏章,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是因晏殊去世带来的哀恸与疲惫,以及对邕王出使后朝局隐隐的担忧,曹玉成的密报送了进来,赵祯心中的烦忧更甚,当即更换便服,前往澄园。
不多时,澄园书房之中,曹玉成行礼后,沉声禀报:“父亲,儿子近日通过一些渠道,隐约听闻京中有些不稳的迹象。因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赵祯抬眸:“你在密报中说的可是真的?”
曹玉成继续道,语气沉肃说道:“有多名中下层武将,以各种名义频繁聚会,接触之人虽身份不一,但几经查证,其背后隐隐都指向……兖王。他们交谈虽隐晦,但提及‘非常之时’、‘早作准备’、‘听候号令’等语,且涉及部分军营防务调整、粮草暗中调配的迹象。儿子怀疑……兖王或在暗中联络军中将领,有所图谋。”
他没有直接说出“兵变”二字,但所有的线索指向,已是不言而喻。
赵祯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雷霆之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和冰寒。这些宗室王爷已经到了要图谋不轨的地步了吗?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锥心之痛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帝王的冷静与锐利。
赵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道:“消息……可确实?”
曹玉成连忙回答道:“儿子已多方印证,虽无直接物证,但多条线索交汇,指向一致。且据观察,邕王离京之后,这些动向明显加快、加剧了。兖王……怕是少了一方顾忌。”
这话点明了关键。邕王在时,兖王还需分心应对,如今最大对手暂时离场,他的野心便肆无忌惮地膨胀起来。
赵祯沉默良久,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他深知兖王的性子,急躁狠辣,被逼急了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祯缓缓开口,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说道:“朕,知道了。玉成,你做得很好,此事关系社稷安危,你能洞察先机,殊为不易。”
皇宫福宁殿内,赵祯在听取了曹玉成的警示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召来了几位绝对心腹的枢密院老臣和皇城司指挥使,密议当前局势。
一老臣忧心忡忡说道:“陛下,京畿驻军多年未曾大规模换防,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兖王、邕王多年来想必经营颇深。如今仓促之间,确实难辨忠奸。一旦有变,恐生肘腋之祸!”
皇城司指挥使躬身禀报:“臣已加派人手监控,但兖王府及其关联将领府邸近日戒备森严,人员进出频繁,似有异动。臣……臣不敢确保能完全掌控。”
赵祯听着汇报,手指在御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脸色阴沉。他深知,皇城司的探子对付朝臣党争尚可,但面对可能发生的军事政变,力量就显得单薄了。京畿驻军这把原本应该最可靠的刀,如今却可能刀锋向内!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扫过北方。辽主新丧,耶律洪基初立,内部必然忙于稳固权力,短期内绝无南侵的余力和动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让他可以暂时将最精锐的边防军向内调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地图上的一处——曹佾的防区。曹佾,曹皇后的亲弟弟,济阳郡王府的实际掌舵人,他久镇边关,麾下兵马是经历过与辽人、西夏人摩擦的精锐之师,更重要的是,他的忠诚毋庸置疑!无论是出于国舅的身份,还是曹家与皇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捆绑,他都绝无可能参与叛乱。
赵祯猛地转身,眼中闪过决断之光,声音斩钉截铁说道:“拟旨!”
内侍连忙备好笔墨。
赵祯接着说道:“着,安肃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曹佾,即刻点齐本部一万精兵,以……以‘秋操演练、拱卫京畿’为名,秘密开赴汴京外围待命!沿途关隘,见旨放行,不得有误!此事需绝对机密,行军务必迅捷!”
“秋操演练”是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掩盖真实意图,避免过早打草惊蛇。
一位老臣略有迟疑:“陛下,调用边军入京,恐惹物议……且曹国舅身为外戚,掌兵入京,这……”
赵祯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内忧大于外患,京畿之军已不可全信!严令各支人马无朕亲令不许妄动。曹佾是皇亲,更是国之干城,朕信得过他!至于物议……待平定乱局,自有分晓!,朕从前就是太过心软,才有今日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