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心想本就要往扬州先安顿下来,再探听曹国舅消息,如此盛家官眷愿意带上我们老弱,此真机不可失,当下立时回道:“固所愿,不敢请耳,多谢盛夫人了。”
这一路,李嬷嬷与盛家太太可谓相见恨晚,一个是宫里得掌事姑姑,见惯了大场面的,一个是勇毅侯嫡女,侯府家教自不必多说,珠宝首饰、丝绸布匹、茶叶美食都是聊天的话题。从衣食住行到各地风土人情,甚至家国大事也能涉略。
小皇子一路听下来,总算知道自己是穿越到宋朝了,只是不知是现实还是书里,不由得内心嘀咕,他人穿越我也穿越,别人要么出生世家大族,吃喝玩乐不要太美,要么出生修仙世家,功法无敌一路平推,总之都是背景强大,怎么到我这里就是寄人篱下,三餐不济,最惨的还是年龄太小,纵有万千发财大计也无能为力,他听着两位妇人谈天说地,不禁回想起自己前身,前身是个文科生,毕业就失业,无奈从事市场推广和销售工作,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因为经常出差领略过祖国各地的大好河山,更在种种酒局中畅谈过各个时期的军事、历史,现在自己最强的莫过于自身的年龄了,毕竟谁能一出生就有三十年的知识积累呢?
小皇子一路不吵不闹,除了要进食和如厕,都是安安静静的,这下倒引起盛家老太太的好奇,不禁感叹道:“我见过多少孩子,从不曾见到如此让人省心的孩子,将来也定是个能光宗耀祖的。”李嬷嬷也附和着说道:“这一路坎坷,得亏是这孩子不吵不闹,不然多有耽误,怕是遇不上夫人这等良善之家,好在上天庇佑,夫人仁义,这才有我们娘俩不至于冻死路旁。”
盛老夫人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微笑回应,“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到扬州后,你们娘俩要以何为生?投靠亲戚,终不过是寄人篱下,或有个磕磕碰碰的,一时间怕是难以为继,只可怜这孩子一脸福相却要颠沛流离,若有难处,可来寻我,虽无大鱼大肉,却也衣食无忧。”,李嬷嬷闻言不敢一口回绝,只是略微起身,行了个半礼,答道:“多谢夫人怜爱,我离家日久,几家亲戚多年也未曾互通消息,此去前途未卜,若真有难处,到时定来叨扰。”盛老夫人笑着说道:“到扬州后,先到我家认认门,再去寻亲不迟。”
漫漫长途,两个同龄人结下深厚友谊,一路颠簸,扬州城在望时,李嬷嬷想起要探听曹国舅之事,不禁向盛夫人探听道:“前阵子南方发生叛乱,也不知这扬州城安不安全?”盛老夫人回道:“扬州乃重镇,你看这城墙高大坚固,那护城河又深又宽,且兵多将广的,纵有叛军攻城亦不能成事,只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李嬷嬷又说道:“听说官家派了曹国舅前往平叛,这曹家是开国勋贵,想来定能一举建功,只是不知道这仗打完了没有?”盛老夫人闻言,有些吃惊地说:“我在娘家时,父亲也是个带兵的,那时家中谈论或能知道些许消息,如今夫家是文官清流,这带兵打仗的事,无从谈起,我等闺阁妇人,消息闭塞,竟不知道你是个消息灵通的。”李嬷嬷听完一愣,随即回道:“也是道听途说,只供谈资,并无实据。”见李嬷嬷不愿细说,盛老夫人也不再追问,此时正好小厮来报,已至扬州城城门口了,老太太,随即遣人回家中报信。
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历史名城诚不欺我,一进城李嬷嬷和盛老太太一行人就感受到扬州城的热闹,虽是寒冬腊月,倒也不及北方的酷寒,街道宽敞,酒楼坊市林立,虽然有些嘈杂,倒也整齐规范,街头卖艺的叫好声、做生意的揽客广告之声、孩童的吵闹声等一下灌入众人耳中,长时间赶路,少见如此热闹场景,一时间忘却了程途跋涉之苦。
盛家将至,盛泓带着家丁早早迎在门口。那马车还未停稳,就传出王大娘子的声音,“官人,我们终于到家了,这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盛泓闻言颇为不喜,当下不便发作,只得上前捂住王大娘子,着急说道:“住嘴,还未进门就大呼小叫的,这人来人往的倒叫人笑话了去,母亲还未下车,快随我去扶老太太。”王大娘子再不敢言语,只得随着盛泓去扶老太太。
李嬷嬷随着盛老太太下车,跟盛泓见礼,当下便告辞寻亲去了。李嬷嬷抱着小皇子记挂着要打探曹国舅的消息,倒也没有急着寻亲,寻着酒楼茶肆人多的地方,竖起耳朵四下探听有没有南方平叛的消息,左右都是人情往来或者家长里短之事,并无任何有用的消息,待李嬷嬷抬头看天时才意识到天色渐晚,想着小皇子年龄小,还是先找地方落脚才是。
凭着年少时的记忆,找到回家的路,走到门前发现自己儿时居住的李宅竟是一如往昔,此时的李嬷嬷看起来有点近乡情怯了,愣了半天正要上前敲门,却见宅中一妇人从里面开门出来倒水,顾不得迟疑,李嬷嬷上前询问,那妇人有些诧异,并不想多说,只说原来那户人家搬走了。正手足无措之际,一老丈正要往宅里去,李嬷嬷眼瞅着老丈只觉有些熟悉,上前拉住老丈,待老丈转身,李嬷嬷才认出这是她一个远房的表叔,自己还未入宫时,这远房表亲拖家带口来寻李父收留。
被拉住的老丈有些不喜,便说:“你这妇人,大路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李嬷嬷焦急说道:“表叔,是我,李墨白之女。”老丈端详许久,才幽幽说道:“原来是贤侄女啊,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啊?”李嬷嬷听罢一愣,顿了顿才说道:“北方遭了灾,我一路寻家而来,不知我父母这些年过得可好,您快让我进去看看他们。”说罢李嬷嬷正要往里面去,被那老丈一把拉住,“贤侄女有所不知,当年你离家后,你父亲就把宅子卖给我了,现在他们都搬走好些年了,”李嬷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大声说道:“当年我父亲看你拖家带口,不忍你们流离失所,这才收留你们,你哪来钱财能买我家宅子,莫不是谋财害命,若不从实招来定要拉你见官。”李嬷嬷久在宫里任事,颇有一股子威势,那老丈一下子被震慑住了,然而他也不敢认下谋财害命之事,当下推开李嬷嬷,只说:“哪来的疯婆子,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买卖契约文书皆在,岂能由你胡乱攀咬,再敢胡说我撕了你这张嘴。”说罢,径直入门,用力将两扇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