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朝会,赵祯甩出来自扬州府的奏疏,让众人讨论该如何处理许知南。韩琦出班奏道:“官家,夏汛将至,黄河堤岸多以老旧,急需修缮;南方叛乱,虽平而不能止,多地均有死灰复燃之势,当前大事急需处理,扬州之事只需派一名钦差前往处理,查明后交有司处理即可,何须再议。”
夏竦听韩琦说完出班奏道:“官家,扬州天下重镇,朝廷钱粮之源,许知远不知报效朝廷,反行猪狗之事,若不谨慎处理,恐失民望,再者我大宋朝廷官员何其多也,若众人有样学样,败坏朝纲,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还望官家下旨严惩。”
王拱辰待夏竦说完也是出班奏道:“官家,我大宋官员代陛下牧守四方,官员无德,伤害的是陛下的圣明,我大宋承平日久,有些人耽于富贵,沉迷酒色,如许知远者,岂止一人,官家当下旨意清查,若有官员如许知远者,当一并严惩,以昭陛下爱民之心。”
韩琦听了夏竦和王拱辰的话还有些发懵,不过是一知州犯事,怎么牵扯到要清洗朝堂了,新政首要就是澄清吏治,莫不是官家要加快新政实施的过程,正发懵之际,后背有朝臣碰了下韩琦,轻声说道:“许知远算是欧阳修的弟子。”
背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韩琦脑袋上却如惊雷一般,顿时明白过来,新政三年收效不大,范仲淹和富弼因避嫌躲到西北,新政的实施已然进入死胡同了,官家怕是要废弃新政了。当下脑海思绪万千,却不知要说什么好,于是不再言语。
此时的朝堂有些静得可怕,宰相章得象出班奏道:“凡有贪腐,上行下效,欺罔擅权,结为朋党,我朝廷法度严谨,从中央到地方,各级职权皆有划分,各级官员岂无监督,若非中枢之中有人庇护,如许知远之流,岂能祸害百姓达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还望官家明鉴,重申大宋律法,查贪腐,去朋党,以保大宋万年之基。
老宰相一开口便是杀招,一众台鉴官出班奏请附议之后,朝堂瞬间安静下来,赵祯见朝堂安静下来,于是说道:“查抄贪腐,重塑我大宋律法之公平,却是应有之意,王爱卿是御史大夫,要负起监督百官的职责,内外朝臣,自上而下,若有作奸犯科者,当明正典刑。”
王拱辰出班,躬身行礼,回道:“臣遵旨。”说完便直接退下,不再言语。
查抄贪腐,清洗朝堂之议一出来,群臣如寒蝉噤声,赵祯知道事情重大,要给朝臣一些反应的时间,见得无人再奏,便退朝回宫了。
大朝会之后,夏竦和王拱辰聚在章得象的相府,二人面色甚为恭敬,夏竦笑对着章得象说道:“相爷高瞻远瞩,您老一个朋党之论,如利刃直插范仲淹等人心口上,这下官家怕是下定决心要废止新政了。“
王拱辰随后说道:“夏大人所言极是,范仲淹与富弼等人结为朋党,竟想着要削弱官家的权力,若无章老您这架海紫金梁,照此下去,真不知伊尹、霍光的故事会不会重现。”
章得象有些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说:“两位大人,莫要捧杀于我。官家已下决心,我等还要再加一把火,你二人还要再辛苦辛苦,一者继续收集新党贪污之实,二者还要收集新党结党的证据,或是言论,或是书信,亦或是结党营私的实证,三者我等还要联络一众台鉴官,联名上疏弹劾,如此这些新党纵使不被抄家灭族,也要被赶出中枢,那么新政自然无疾而终。”二人得了章得象的指点,立即应是,当下立马告辞分头行事而去。
却说另一边河北都转运使欧阳修、同平章事杜衍等人聚集在枢密副使韩琦府上。今日之事着实有些突然,众人有点被打的找不到北了。欧阳修率先开口道:“许知远之事怪我识人不清,若因此等小人坏我朝新政,罪莫大矣。”
韩琦也是有点头大,沉闷地说道:“此乃新政革,国朝新纲,岂是一知州能坏事的,永叔公莫要自责,去年我与希文公上疏官家‘再议兵屯、修京师外城、密定讨伐之谋’等七事,并奏请扩大相权,由辅臣兼管军事、官吏升迁等事宜,官家虽然允准,但无疑是削弱君权之举,加之章得象朋党之论一出,怕是官家对我们也是颇有微词了吧。”
杜衍点了点头说道:“年初之时,夏竦污蔑彦国兄要行伊尹、霍光之事,官家虽然表示不信流言,但对夏竦也并未做出处置,害的希文公和彦国兄避嫌躲去西北,官家明面上不说,心里怕是早有想法。”
一旁的欧阳修听完杜衍的话,开口说道:“此事不怪官家有想法,自古相权大过军权,多有谋逆之事,官家也怕发生王莽、曹操之事,说到底还是新政初立时,得罪的人太多,为笼络更多人来支持新政,不得已来者不拒,纵犯有小错,未曾处理,甚至还有包庇之嫌,以至于有今日,如之奈何。”
韩琦也是无奈说道:“现在还未知官家心意,我等胡乱猜测也不是个事,应先谨守门户,严查自身,有些不干净的要先行处理。如今新政败象已显,若事不可为,亦当保存有用之身,来日吸取教训,再行革新。”
杜衍还有些疑惑:“如此不是坐以待毙吗,那章得象、夏竦等人会放过我等吗?”
欧阳修闻言说道:“官家要查贪腐,朝堂必有一番清洗,到时若查处的都是我等新党,我等要自保,自当学壁虎断尾求生,主动请调,不叫官家为难。”
三人商议多时,并无更好办法,当下只能静观其变。殊不知夏竦、王拱辰二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严刑逼供有之,伪造嫁祸有之,不过短短数日间,就将那些行事不够谨慎的中低层新党官员抓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