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娘子听得许墨梅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虽是怒气不减,但转念一想却是事实如此,只为一商户,搭上伯爵府的名声,确实不能说是明智,又听得许墨梅说不会外传,当下面色稍缓,怒气消散,但仍摆足伯爵府大娘子的架子,略微颔首,不喜不悲,淡淡说道:“若叫我在京城听到一丝风声,到时定要尔等见识见识我伯爵府的手段。”
许墨梅不置可否,当下回道:“大娘子大人大量,如此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家公子已在大娘子返程的船上备下一百箱最新款式的棉服,大娘子今次扬州之行只为采购棉服而来,一路顺利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快之事。若大娘子无其他事,小的便告退了。”
许墨梅走后,何妈妈也是追了上来,伯爵娘子见她完好无损,心中也是缓了一口气。伯爵娘子叹气道:“终究是人家的地盘,收拾东西回京吧!”何妈妈此时心有余悸,当下不再言语,跟随伯爵娘子回到驿馆。
官司打完之后,韩琦便让人把曹玉成叫到后堂,随即便有下人端来茶水,韩琦也不说话,自顾自慢悠悠品茶,时不时发出啧啧之声,曹玉成不知所以,只看着韩琦颇为悠哉,心中打鼓,好一会儿才说道“大人相召,不知有何训示。”
韩琦闻言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曹公子今日可是出尽风头,伯爵娘子也是玩弄于股掌之中,连本官都成了你手中棋子,可是好大的威风。”
曹玉成心想坏了,莫不是涉及朝中勋贵,没有提前给韩琦通个风,这下恼怒了吧?当下有些尴尬,只能先行道个歉了,于是说道:“今日之事若不是伯爵娘子苦苦相逼,玉成岂敢如此,大人日理万机,竟将此等小事劳烦大人,实是不该,来日必备上新炒的古树茶,再与大人谢罪,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必不能与我一小童计较。”
韩琦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这曹玉成说话做事不像是个小孩,倒是像个在官场浸润多年的老油条,当下也不再揶揄曹玉成,只听他说道:“你家作坊的棉服如今好大的名声,连大辽国盛京也有听说,大辽使者传言,今年岁币还要加上万套棉服,如今京城可是吵翻了。”
曹玉成闻言有些愣神,不过几件衣服,辽邦想要拿钱买就是,莫不是想白嫖,如今大宋财政的形势已经如此严重了吗?当下随口回到:“不知朝堂因何吵嚷不休,左右不过是几套衣服,辽邦想要,拿钱买就是。”
韩琦叹了口气,说道:“大辽苦寒之地,每到冬季,万物冻结,牲畜无食,良马下膘,此辽国军队战力衰减之时,往年食物不足,仍有入侵我大宋打草谷之举动,今朝若是给辽国军队,配装棉服,那不是帮助他们提升战力,变相资敌吗?”
曹玉成大概是听明白了,出言问道:“若我没听错的话,如今吵嚷的是能不能送棉服到辽邦,大人可知言能送者如何说的,言不能送者又是如何说的?”
韩琦随即回答到:“言能送者,曰些许衣物,岂能提升辽兵战力,不若与之,结辽邦欢心,以保边境;言不能送者,曰冬季严寒,辽兵兵无战心,若与之,怕是冬季都不能安心,长此以往,不过几年,辽军入侵不分季节,我边军就要时刻守卫,边军靡费更甚,官家也是被吵得头疼,如今还不能决断。”
曹玉成算是完全听明白了,不是财政的问题,而是外交和军事的博弈,心中大定,只要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小问题,我这棉服产业也要尽快拓展到京城去,如今正是个好时机。
曹玉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棉服出现之前,大人可知辽人用什么来御寒?”
韩琦回到:“自是牲畜毛皮,燃烧柴草,外加烈酒。”
曹玉成接着问道:“那棉服与牲畜毛皮相比,那个更加保暖?”
韩琦没有迟疑,说道:“官家去岁得了一件狐皮大衣,官家怜吕蒙正年老体弱,身子骨不耐寒,于是将这狐皮大衣赐下,吕蒙正摆宴夸耀,我曾亲身体验,却是比棉服要温暖许多。”
曹玉成早知答案,接着说道:“辽人放牧,牲畜毛皮多矣,纵是比不上官家的狐皮大衣,至少比之棉服应是不遑多让,如今辽人想要棉服,应是有猎奇之心,或者还有窥探我边军装备之嫌。”
韩琦闻言有些诧异,声调不自觉高了许多,着急说道:“正是如此,此举乃是阳谋,若是拒绝,则给了辽人借口,若是不拒,一来变相增加岁币,二来更是打探我边军冬季严寒时的战力,如此我当上疏,为官家陈明利害,严拒辽人无理要求。”说罢,立即要书写奏疏。
曹玉成闻言却是有些尴尬,本想让辽人减少岁币或是拿物资来换棉服,自己也好借着这股东风将事业拓展到京城,不曾想却把韩琦引导到要严拒辽人的地步。
当下心念转圜,出言劝说道:“大人稍安勿躁,严拒辽人无礼之举,虽能显现我大国威严,但若有更好的办法,大人可愿一听?”
韩琦闻言,放下毛笔,抬起头来,看着曹玉成说道:“贤侄,有话尽可直说。”
曹玉成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如今宋辽议和已久,边境虽有摩擦,总算安定,两国和平局面来之不易,如今正是商道派上用场之时,大人可还记得齐桓公不战而迫使楚国议和之事。”
韩琦有些着急说道:“自是记得,不过若是高价购鹿,一来财政形势堪忧,二来辽人也有通中原文化的,怕是不会上当。”
曹玉成闻言觉得有些好笑,笑着说道:“谁要去购鹿了,大人可知羊毛,成年的羊一年可剪一次,辽国牧民多有牧羊者,只因纺织技术粗糙,只能宰杀之时,整张毛皮剥下,因此辽国人口虽不足我大宋十分之一,这羊皮也是颇为紧张。若是我用棉服来换羊毛,大人你说辽人换是不换?”
韩琦来了兴趣,随即回到:“羊毛既能一岁一剪,产量必丰,辽人岂有不换之理,只是我等换他羊毛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