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成站得有些累了,爬上椅子坐下,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作坊的织机既能纺白叠,当然也能纺织羊毛,因此收购羊毛亦可丰富大宋百姓的制衣材料,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若是以,棉服或是粮食换购羊毛,对于辽人来说本是无用的羊毛,竟能成为边境贸易的主要项目,如此无异于天降横财,您老说辽人会不会用更大面积的草地去牧羊呢?若是再提高一下羊毛的价格,那辽人的牛马会不会受到影响?”
曹玉成的问题对于韩琦来说并没有超纲,只是平时也没有机会去考虑辽人牛马与草地的关系,曹玉成提到的问题,自己是想不明白的,北方成片的草场,多养些羊怎么会影响到牛马的生存,于是答道:“辽邦草场辽阔,怕是影响不大吧。”
曹玉成没有再卖关子,接着说道:“春夏之际,冰雪融化,牧草长得快,自然没有问题,若到秋冬之际,万物凋零,多一只羊就少一匹马,虽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如果辽人不调整政策,更有可能出现的是,牧草生长的速度,赶不上牲畜蚕食的速度,就会出现草场退化的问题,最终形成大片的沙漠。”
韩琦有些震惊,嘴上还有些哆嗦,说道:“你小子为了卖点棉服,竟出个如此恶毒的绝户之计。”
曹玉成没想到韩琦反应这么大,笑着说道:“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我是宋人,自然以大宋利益为先,只不过这是后话了,草场退化没有经年累月是不可能完成的,当前高价收购羊毛还有其他更为要紧的好处。”
韩琦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赶紧问到:“是何好处,你小子可别藏着掖着了?”
曹玉成知道有宋一朝,对外战争大多是憋屈的,从言语中能感受到韩琦的激动,赶紧回答到:“辽国,自称大国,实际上经济结构单一,近十年间虽有学习我宋人耕种之法,甚至驱使我大宋遗民去耕种,但其本质还是个游牧民族,经济上还是放牧为主,若以利益驱动辽人牧民大量牧羊,我大宋则以高价收购羊毛,牧民日益富有,耕种之民会不会眼红,会不会弃耕牧羊?如此辽邦经济更为单一,您说辽国经济会不会失衡?若有一天,我大宋宣布收购的羊毛已经饱和,只收购辽国贵族的羊毛,不再收购辽国普通牧民的羊毛,您说辽国会不会引起骚乱,如果再加强管控各种物资出境,只允许辽国贵族购买,您说这些贵族会把物资平价卖于牧民吗?此时辽邦的牧民们生活会怎么样,高官贵族日益富足奢靡,牧民则日益穷困,直至有一天活不下去了,您说辽国会不会出现陈胜、吴广以及张角一样的人物?”
韩琦被曹玉成一连串的问题问傻了,好半天没有反应,曹玉成知道如此天马行空的经济战对于古人来说还是有点超前,要给他一定的时间消化。
韩琦内心如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终于还是回神了,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大宋几代天子多年用兵,上百万好儿郎葬身沙场,大费周章仍未收回燕云,先帝之时更是被迫签下檀渊之盟,不曾想小小羊毛竟成诺大辽国的殉葬品。”
韩琦的感慨有些触动曹玉成,要知道燕云十六州自石敬瑭时丢失,到明太祖时收回要超过五百年,确实不得不令人扼腕叹息,当下也不再隐瞒,继续说道:“如果再不间断向辽国派出暗谍,上至高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引导辽国百姓了解我大宋的富足和宽和的驭民政策,有组织有预谋地鼓动当地百姓造反,我大宋则予以武器、粮食支援,辽国之乱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平息的?到时我朝更以帮助兄弟之国平叛的名义,进军辽国,能不能一举将辽军剿灭?到时不仅要收回汉唐故土,更要开疆拓土,今日若非大人,别人我是断断不能不会说的,还请大人献策之时,莫提我名。”
韩琦十分不解,疑惑地问道:“如此奇策,必建大功,官家赏赐岂能亏待了你,何苦隐瞒?”
曹玉成淡然笑笑说道:“哈哈,大人啊,我终归还是一个孩子,身子骨还弱,禁不起朝堂的风浪,再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者官家能相信我天资聪颖,然而众臣能信否,左右人生还长,建功自有其时,大人不必惋惜。”
韩琦闻言不再劝说,脸上却又浮现些许尴尬之色,顿了顿才说道:“我欲上书官家,将此平辽之策尽皆阐述,只是其中有些关窍仍不太清楚,只怕未能尽显此计之妙用。”
曹玉成随即回到:“此策出自我口,自然由我动笔,只是我才疏学浅,还要大人稍加润色才是。”
韩琦立即说道:“这是自然,待你写好之后,我当好好研读,另外你的作坊产量可足以应付朝廷采购否?”
曹玉成笑着说道:“自是不够的,今棉服已售卖大江南北,产能已近饱和,无论计策成与不成,我都还要再行拓建,当务之急,我要先将作坊建到京城去。”
韩琦闻言有些兴奋地说道:“京城,天子脚下,要货通全国,必先在京城站稳脚跟,我京城朋友不少,到时我会给在京城的朋友们去信,让他们关照你的。”
曹玉成闻言赶紧拱手作揖,高兴地说道:“如此,便有劳大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学生先行告退了,哦,平辽策待我写完,亲自给大人送来。”
从扬州府衙出来后,曹玉成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许墨梅,许墨梅上前行礼说道:“公子,事情全部办妥,棉服装船完毕,伯爵娘子也已回返京城,另外通判大人多次派人来寻公子,只是公子与韩大人议事未得空闲。”
曹玉成听完许墨梅的汇报后,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我放心,今日天色已晚,我也有些累了,就不去盛家了,派个人过去说一下,就说伯爵娘子已经回去了,不会再提议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