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成回到澄园后,拿出账本仔细算了算笔账,看看修路要花费多少,如果黄六爷那里搞不定的话,自己有没有机会独自完成,但是毕竟是在原来驿路的基础上去修,绕过官府颇有点不明智了。
此时的赵祯正密切关注西北贺兰山大战的结果,因为事情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心中烦闷,听到内侍传来的消息,赵祯想着走动一下,也能换个脑子,当下也不叫皇后同行,自己带人就往澄园去。
“黄六爷来了,快请上坐。”曹玉成放下账册,指了指旁边的红木椅子,声音平稳,没什么波澜。
黄六爷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就说到:“你今天去我家里找我了,正巧出门办事了,我听说你有大生意要和我谈。”
曹玉成将那块用油布包得严实的水泥块放在书案上。“六爷,晚辈弄出了个新东西,叫‘水泥’,可用来修桥铺路,甚至修建城池,,坚固耐用,之前听说驿道损坏严重,如今我想用它和官府合作,一起修驿道,建中转货栈,您可有路子。”曹玉成说得诚恳,甚至带点少年人特有的、不太合时宜的赤诚。
黄六爷看了看水泥块,又将目光落在曹玉成脸上,好一会儿才说到:“修路,建栈,是功德,也是生意。功德心你有,生意经,你念不念得通呢?”
曹玉成深吸一口气,知道不拿出点真东西,即使对自己很看重的黄六爷也不敢随意决断。于是说道:“黄六爷,驿道年久失修,商队苦不堪言,货运损耗大,时日也长。若能用水泥筑路,平整坚固,雨雪无阻,车马通行效率能快上一倍不止。沿路关键节点建起中转货栈,货物能集中、分散、暂存,这中间省下的时间、损耗,就是天大的利润空间。”
“听着是不错。”黄六爷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只是这路,是官家的路;地,是官家的地。你一个小小秀才,拿着你这灰疙瘩,去跟衙门的老爷们说,它能利国利民?怕是连门房那关都过不去。”
这话戳到了曹玉成的痛处,他脸色微红,语气却更坚定:“正是如此!所以才想和六爷合作,光有东西不行,得有让上面人看得见的‘渠道’和‘说法’。”
黄六爷这才确认曹玉成没有跟自己开玩笑,伸手拿起一块水泥,在手里掂了掂,又屈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这东西,比三合土如何?”
“坚逾磐石,遇水更固,成本却低得多。”曹玉成连忙解释,“而且成型快,施工便捷,若是大规模应用,筑路成本反而能降下来。况且之前驿道损坏,不仅信息不通,连物资运转都成问题,此时想来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迟早是要重修,用上水泥节约成本和时间,我可以保证水泥的供应,到时黄六爷只需让官府按成本价购买,我则想要沿路的货运中转站。”
书房里静了下来,只有油灯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六爷沉吟着,目光重新落回那几块不起眼的水泥样品上,像是在掂量它们背后蕴藏的价值,以及眼前这个年轻人话语里的分量。
过了许久,黄六爷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玉成,你有闯劲,肯琢磨,这是好事。但你要明白,在这地面上办事,光有真东西还不够,还得有能让真东西落地的势,如今国库空虚,朝中的大人们是不会想去尝试一个没有见过的东西的,哪怕是我全力支持你,也是步履维艰。”
曹玉成闻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呷了一口。然后才说到:“这样吧,城外往码头去的那段官道,年年修,年年烂,我备好材料、人手,划出十丈地段,先修个样板看看。”
曹玉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或者修路所有花费有我一力承担,官府只需许我收取三年过路费。”
黄六爷来了兴趣,还有不要官府出钱的好事,哪怕这人是自己的亲儿子,连忙问道:“何谓过路费?”
曹玉成只觉得心猛地一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想想前世自己交的那些过路费,现在自己也有机会当路霸了吗?这感觉有些不真实,连忙回答道:“六爷,过路费不管任何人走上驿道,都需按我制定的标准缴纳费用才能通行,官府急报不收费,行人少收费用,主要收费对象是路上运输货物的商户。”
黄六爷闻言眼神变得愈发锐利,说道“这修路的材料、人工,前期都得真金白银砸进去。这笔开销,你如何筹措?”
曹玉成早有准备,却依然感到压力:“晚辈还有些家财,只是要支撑这所有的驿道,怕也是无能为力,我可以先修一条,或者像黄六爷这样爱国爱民的大商人也可以加入进来。这其实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黄六爷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又道:“修路建栈,牵扯到征地、用工、与地方乡绅协调,这里面千头万绪,盘根错节,你一个读书弄材料人,应付得来吗?”
曹玉成坦然道:“不瞒六爷,实务晚辈确实生疏,但愿意学,也能吃苦。若是黄六爷能在关键处能点拨一二,或是出面协调,帮晚辈稳住局面,晚辈感激不尽。”
黄六爷随即说道:“官府确实有意重修西北来往京城的驿道,我自会帮你协调,到时看户部尚书还能不能拨得出银子,让你自己去做,怕是风险太高。”
曹玉成闻言就知道事情成了,虽然不知道黄六爷的具体身份,想来是极有门路的。星光初现,晚风带着凉意,曹玉成却觉得浑身燥热,充满了力量。曹玉成知道,他不仅就要当上路霸了,而且隐藏在内心角落的那点野望也终于要见到真正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