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层阻隔了十多年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所有的试探、猜测、隐忍都化为乌有。赵祯紧紧握着曹玉成的手,曹皇后则泪眼婆娑,一遍遍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仿佛要将错失的十五年光阴一次性弥补回来。一家三口相拥,压抑的哭泣声中,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无尽的心酸。
情绪稍稍平复后,赵祯看着眼前气度沉稳、目光清亮的儿子,感慨万千:“我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朕……为父亏欠你太多。”
曹玉成摇摇头,眼神坚定:“父亲、母亲,往事不必再提,能重聚便是天意。眼下,朝局波谲云诡,邕王、兖王虎视眈眈,绝非沉湎于伤感之时。”
他迅速擦去眼角残泪,语气转为冷静而务实:“之前父亲问及那‘马上三宝’,此物确能极大提升骑兵战力。但利器需由忠勇之士执掌,方能发挥最大效用,否则恐反受其害。”
赵祯神色一肃:“我儿有何想法?”
曹玉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到:“天子当有亲军乎?”
赵祯闻言回到:“这是自然,只是武脉羸弱,这些年并无出彩的将领,都是些老面孔,这亲军怕是早已被渗透成筛子了。”
曹玉成目光灼灼,“对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认识已是刻进骨子里,他清晰地道出他的构想:“父亲,依儿子之见,禁军也好,亲军也罢,目前并不能完全听命,可借此次换装新式马具之机,做一篇大文章。不必急于普及全军,只说新式马具要优先供给天子亲军,未免军中分配不公,原天子亲军需要打散重组,考核合格者入选。”
曹玉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可从禁军、边军中,秘密遴选一批身家清白、忠于朝廷、且对父亲您有深厚感情的年轻士卒。选拔标准,首重‘忠君爱国之心’,经过思想改造的战士优先入选,其次才是武艺马术,武艺不足可以严训,忠心若缺则万事皆休。”
他继续阐述,思路缜密:“以此为核心,重新组建两支完全忠于父皇的直属亲军!一为‘龙骧骑兵营’,全部装备‘马上三宝’,辅以最精良的甲胄兵刃,进行最严苛的骑射、冲阵训练。他们将成为父亲手中最锋利、最迅捷的尖刀,关键时刻,可定乾坤!二为‘虎贲步兵卫’,同样严格选拔,装备改进的强弓劲弩、长矛盾牌,专精于阵地防守、城池攻坚。步骑协同,方能无懈可击,至于领兵的将领可以从青年士官中选拔,我看顾廷烨和曹盛礼都不错。。”
曹玉成又特别强调其核心属性:“此两军,不隶属任何现有衙门,不听命于任何私人,其指挥权、调动权、粮草补给,皆由父亲您一人直接掌控! 他们只认皇帝,不认其他!这便是父皇您最可靠的‘天子剑’与‘护身甲’!”
赵祯听得眼中精光爆射,激动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目前被各方势力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的禁军中,拥有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新军,将是打破平衡、震慑所有心怀不轨者的决定性力量!
“好!好!好!”赵祯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我儿深谋远虑,此策甚合朕意!如此一来,不仅军力可得提升,更可借此机会,在军中树立起绝对忠于皇权的标杆!”
曹皇后看着刚刚相认的儿子,转眼间便能提出如此老成谋国、直指核心的妙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酸楚,她知道,她的孩子,早已在风雨中成长为了足以翱翔九天的雄鹰。
一家三口的这次会面,从悲喜交加的相认,迅速转向了关乎帝国未来的深沉谋划。亲情的温暖与权力的冰冷,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一条以军事革新为起点,逐步巩固皇权、扫清障碍的道路,在澄园的密室里,被清晰地勾勒出来。而曹玉成也以此策,向他身为皇帝的父亲,证明了他不仅仅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更是一位具备卓越战略眼光的继承者。
几日后,曹玉成正伏案疾书,纸上是他结合现代军事理念与宋代实际草拟的新军训练纲要,涵盖思想教化、体能、阵型、协同以及新式装备的应用。就在这时,仆役通报顾廷烨来访,语气有些迟疑,说顾二公子神色不佳。
曹玉成放下笔,心知必有要事。只见顾廷烨大步走入书房,虽依旧挺直着脊梁,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阴郁与愤懑,衣衫甚至带着些许尘土,不似往日齐整。
“仲怀,你这是?”曹玉成起身相迎,示意他坐下。
顾廷烨重重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壶,直接对嘴灌了几口,这才抹了把嘴,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玉成,我被我父亲……赶出侯府了。”
曹玉成眉头微蹙:“所为何事?可是又顶撞了侯爷?”
顾廷烨冷笑一声,带着自嘲:“顶撞?这次可不是。是因为曼娘,还有我那对孩儿。”
曹玉成瞬间明了。顾廷烨在外有一红颜知己曼娘,并已育有一子一女,此事在京城勋贵圈中并非绝密,但一直被宁远侯府尽力遮掩。如今看来,是彻底爆发了。
“老侯爷知道了?”曹玉成问。
“何止知道!”顾廷烨语气激动起来,“他逼我立刻将曼娘送走,孩子可以留下,认祖归宗,但曼娘绝不可能进侯府的门!还要我立刻与寻一个高门嫡女定亲,彻底绝了念想!”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顾廷烨岂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曼娘跟我时,我一无所有,如今我岂能为了所谓的‘前程’和‘体面’,就抛弃她和我自己的孩子!我顶撞了他,他便……他便将我逐出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