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偃开目光深邃,他已隐约猜到曹玉成的意图,沉声道:“曹公子但说无妨。”
荣老太爷也凝神细听。
只听曹玉成说道:“晚辈观荣姑娘,惊魂未定,令人心生怜惜。而仲怀兄英雄气概,人品贵重,正是能给予荣姑娘安稳之感之人。方才二人站在一起,可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他顿了顿,观察着两位长辈的神色,见他们并未露出不悦,才继续道:“如今荣家与顾家,因这番变故,已然站在了一处。若能亲上加亲,岂非美事一桩?顾侯爷是国之柱石,荣太爷是皇亲国戚,两家联姻,不仅是天作之合,更能互为臂助,在这风云变幻的汴京城中,根基更为稳固。对于刚刚受惊的荣姑娘而言,能觅得仲怀兄这样的良配,也是一桩极大的安慰与福分。不知二位尊长,以为如何?”
这番话,可谓说得漂亮至极。既点明了顾廷烨和荣飞燕的“相配”,又将联姻的好处拔高到了家族联盟、共同应对风险的政治高度,最后还落脚于对荣飞燕的关怀上,让人难以拒绝。
荣老太爷心头大动!他正愁如何与宁远侯府这等实权勋贵牢牢绑定,若能结成儿女亲家,那真是求之不得!顾廷烨虽是次子,但能力出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更重要的是,他救了女儿的命,女儿显然也对他有意。况且之前女儿被劫,京中已是传出不少闲言碎语,女儿家的名节怕是要在这谣言中被毁,若是能得顾廷烨为女婿,那就变成顾廷烨英雄救美,飞燕以身相许,不失为一桩佳话,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
荣老太爷强压激动,看向顾偃开说道:“顾侯爷,曹公子此言……真是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若能得顾侯爷为亲家,得二郎为婿,是我荣家高攀,更是飞燕的造化啊!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压力给到了顾偃开这边。他心中迅速权衡,与圣眷正浓的荣家联姻,能显着提升顾家在宫中的影响力,尤其是在贵妃面前说得上话。这确实能加强家族地位,应对可能来自邕王或其他方面的压力。顾廷烨若能娶荣家女,对他自身前程也大有裨益,何况顾廷烨自来没个正形,若能赶紧娶妻生子,不怕这小子心不定下来。
顾偃开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曹公子有心了。荣太爷客气,贵府门楣清贵,何来高攀之说。廷烨能得荣姑娘青眼,是他的福气。这门亲事……老夫觉得,甚好。”
荣老太爷顿时喜形于色,着急说到:“太好了!侯爷,那咱们……”
顾偃开有些迟疑地说道:“只是,还需问问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思。尤其是廷烨,他的性子,老夫是知道的,更何况此事还要先禀报贵妃娘娘才是。” 他这是留了个余地。
曹玉成立刻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不过晚辈观荣姑娘神态,对仲怀兄应是十分倾心。至于仲怀兄嘛,英雄救美,佳人在侧,想必也不会反对这等良缘。待他们回来,侯爷与太爷细细问过便是。”
厅内气氛一时变得热络起来,仿佛一桩美满姻缘已在眼前。曹玉成嘴角含笑,自觉办成了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此刻花园中的顾廷烨,还全然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已被厅内的几人三言两语间,就给定了下来。
次日傍晚,赵祯和曹皇后接到曹玉成信息,便联袂来到澄园。
曹玉成正独自饮茶 赵祯看了眼曹皇后。曹皇后柔声道:“玉成,近来常在外走动,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曹玉成恭敬行礼,神色沉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只听他说道:“父亲,母亲。儿子昨日在宁远侯府,目睹一事,思虑再三,觉得或对当前局势有所裨益,特来禀报。”
曹皇后关切地问道:“哦?何事让你如此郑重?”
曹玉成便将顾廷烨如何“恰巧”救下荣飞燕,荣家今日如何登门致谢,以及他如何观察到荣飞燕对顾廷烨的情愫,并顺势提议两家结亲,且顾偃开与荣老太爷均已初步首肯的经过,清晰明了地叙述了一遍。他刻意淡化了自家在其中的推动,只说是“顺水推舟”,观察所得。
曹玉成接着说道:“官家,娘娘,荣家姑娘此番受辱,荣贵妃悲愤难平,其根源在于邕王之跋扈令人心寒,再加上兖王暗中图谋,荣家深感孤立无援。此刻,若有一桩既能安抚荣家,又能将其牢牢系于官家麾下的良缘,无疑是雪中送炭。”
曹玉成抬起头,目光清澈而恳切地说道:“宁远侯府是军中宿将,在勋贵中威望素着,顾二郎廷烨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前程远大。若荣顾两家联姻,其一,可慰藉荣贵妃与荣家之心,使其知官家不仅在言语上安抚,更在行动上为其寻得强援,此恩必深铭肺腑。其二,顾家向来忠于王事,不涉党争,此举可将荣家与顾家紧密联结,形成一股更稳固的、唯官家马首是瞻的力量。”
曹玉成顿了顿,点出最关键之处,他说到:“此事成败之关键,在于荣贵妃。荣姑娘是她的亲妹,她的态度至关重要。若由官家或娘娘出面,向贵妃陈明利害——告知她,与顾家联姻,远胜于她与荣家独自面对邕王府的报复与压力。这不仅是结一门好亲事,更是为荣家寻得一个坚实的政治盟友,为她在宫中增添一份底气。让贵妃明白,官家始终是荣家最大的倚仗,并且正在为她铺设一条更稳妥的路。”
赵祯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眼中精光闪动。曹皇后亦是微微点头,露出赞赏的神色。
赵祯缓缓开口说道:“玉成,你看得很透。荣家需要依靠,朕,也需要更多忠直可靠的力量凝聚在身边。贵妃……近日来确是忧惧交加。”
曹皇后语气温和而有力,她接口说道:“官家,玉成此议甚好。这并非简单的媒妁之言,而是稳定朝局的一步妙棋。由官家亲自对贵妃分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知她朕与官家对她荣家的眷顾之深,为她妹妹寻得佳偶,更为她家族找到倚靠。贵妃是聪明人,必能体会官家的一片苦心。”
赵祯沉吟片刻,终于颔首。他知道,这确实是打破目前僵局、将荣家彻底争取过来的最佳时机。既能安抚内帷,又能巩固外朝。
赵祯:“好。朕稍后便去贵妃宫中。皇后,你也一同前去吧。此事若成,玉成,你当记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