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路向东,远离古遗区。他并未全力飞遁,而是以一种相对节省法力、却也能日行数千万里的速度匀速前进,同时不断适应着上清天更加“沉重”的天地法则,并分心消化着脑海中浩如烟海的“混沌真解”感悟。
北冥荒原广袤无垠,地貌多变。时而是怪石嶙峋、罡风凛冽的戈壁,时而是毒瘴弥漫、潜伏着诡异凶兽的沼泽,时而又是一片死寂、只有苍白骨沙随风流动的绝地。
途中,他也遇到过一些零散的上清天土着修士,或是同样在荒原中冒险、寻觅资源的队伍。这些修士大多气息彪悍,警惕性极高,彼此间往往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互不打扰,偶尔有贪婪的目光扫过独行的凌云,但在感知到他身上那股深不可测、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后,也都明智地选择了退避。
这就是上清天的底层生态,比下界更加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如此行进了约莫半月。
这一日,凌云穿过一片被暗红色荆棘覆盖的山丘地带,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缓、生长着稀疏银叶怪树的平原。平原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破败古城的轮廓。
就在他准备直接掠过古城,继续东行时,前方的空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伴随着法宝交击的轰鸣与愤怒的厉喝声。
争斗?凌云本不欲多管闲事,上清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争斗。
但下一刻,他眉头微挑。在那驳杂的能量波动中,他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清冷而纯净的太阴气息,虽然很微弱,且被另一种狂暴炽烈的火焰气息压制着,但绝不会错——那是属于林婉儿《太阴真解》的力量!
婉儿?她飞升了?而且遇到了麻烦?
凌云眼神一凝,身形瞬间加速,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混沌虚影,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那座破败古城疾射而去。
古城外围,断壁残垣间。
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一方是三名身着赤红战甲、额头有火焰纹路的修士,两人仙帝中期,一人仙帝初期巅峰,攻势猛烈,配合娴熟,使用的皆是狂暴的火系神通,将大片区域化为火海。
而被他们围攻的,赫然是三名女子。为首一人,白衣染血,青丝微乱,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带着坚韧与冷冽,正是林婉儿!她手持一柄如新月般的弯刀,刀光清冷,挥洒出层层太阴寒潮,艰难地抵挡着火焰攻击,护着身后两名似乎受了伤、气息萎靡的同伴。那两名女子一人着绿衣,一人着黄衫,修为皆是仙帝初期,此刻面色苍白,显然已无力再战。
林婉儿的修为,竟然也达到了仙帝初期!而且根基极为扎实,太阴之力精纯无比,远超寻常同阶。但面对两名仙帝中期和一名同阶巅峰的围攻,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嘴角已有血迹,周身的太阴领域被压缩到仅能护住三人,且明灭不定。
“月灵族的小娘皮,识相的就把在‘寒月古洞’里得到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们‘赤阳宗’还能饶你们一命!”为首那名仙帝中期的赤甲修士狞笑道,手中一柄火焰巨锤砸下,将林婉儿的一道月华刀罡击碎,逼得她连退数步。
“赤阳宗的败类!那‘月华晶髓’本就与我月灵族有缘,是你们横加抢夺!”林婉儿咬牙道,眼神冰冷。她没想到,自己刚与两名在飞升后偶然结识、同属阴寒属性体质的同伴,在古城附近的一处寒月古洞中发现了一点对太阴修炼有益的月华晶髓,就被这伙同样在附近探索的赤阳宗修士盯上,一路追杀至此。
“有缘?哈哈哈!上清天,实力就是缘!杀了你们,东西自然是我们的!”另一名仙帝中期修士狂笑,张口喷出一道赤红火线,温度奇高,瞬间洞穿了林婉儿仓促布下的一层太阴冰盾,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和焦糊气味。
林婉儿闷哼一声,肩头传来火辣剧痛,炽热的火毒试图侵入经脉,被她以精纯的太阴之力强行压制。
“婉儿姐!”身后绿衣女子惊呼。
“跟她们废话什么!尽快拿下,免得夜长梦多!”那仙帝初期巅峰的修士眼神阴狠,祭出一张赤色大网,网上燃烧着不灭的阳火,朝着林婉儿三人当头罩下,试图将她们一网打尽!
林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体内太阴之力疯狂涌动,准备不惜代价施展禁术,哪怕拼着重伤也要为同伴争取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蒙蒙的、看似平淡无奇的指劲,突兀地自斜刺里出现,后发先至,点在了那张赤色火网之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足以困杀仙帝初期的赤色火网,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消融剂,瞬间光华暗淡,网上燃烧的阳火无声熄灭,坚韧的网身出现一个大洞,旋即整张网灵性大失,软软地飘落在地。
“什么人?!”三名赤阳宗修士大惊,霍然转头。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青袍、面容俊朗、眼神平静无波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半截断墙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凌云?!”林婉儿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大半,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婉儿,好久不见。”凌云对她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她肩头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眼神骤然转冷,看向那三名赤阳宗修士,“是你们,伤了她?”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赤阳宗三人耳中,却如同凛冬寒风,让他们没来由地心底一寒。
“又来个送死的!仙帝初期?哼,装神弄鬼!”那名仙帝初期巅峰的修士最先反应过来,见凌云修为“不高”,胆气一壮,想到自己法宝被毁,怒火中烧,催动一柄火焰飞剑便向凌云刺去!
凌云看也不看,只是随手一挥袖袍。
一股无形巨力凭空生出,那柄疾刺而来的火焰飞剑,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剑柄狠狠撞在那修士胸口!
“噗!”那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胸膛塌陷,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十几丈外的一堵残墙,被埋在砖石之下,生死不知。
随手一挥,重创仙帝初期巅峰!
剩下的两名仙帝中期修士瞳孔骤缩,骇然变色。他们就算再迟钝,也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绝对是个恐怖的高手!
“前辈息怒!误会!这是误会!”为首的赤甲修士连忙收起火焰巨锤,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等不知这几位仙子是前辈的朋友,多有冒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就要拉着同伴后退。
“误会?”凌云身影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两人面前,挡住了去路,“伤了我的人,一句误会就想走?”
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混沌禁!”
两点微不可察的混沌光芒瞬间没入两名仙帝中期修士的丹田。两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仙帝元婴,竟然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封禁了!所有的仙力、神识,都无法调动分毫,瞬间变成了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两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凌云没有理会他们,转身走向林婉儿,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伤得重吗?”他伸出手,一缕精纯温和、蕴含着生机的混沌气流渡入林婉儿体内,迅速驱散了她肩头的火毒,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血肉。
林婉儿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肩头的剧痛迅速消退,连带着消耗过度的元气都恢复了不少。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凌云,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脸颊微红,轻轻摇头:“不碍事了。凌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飞升了?”
“嗯,刚来不久。”凌云简单道,目光看向她身后两名面带敬畏、又有些好奇看着他的女子,“你的同伴?”
林婉儿连忙介绍:“这位是柳青青道友,来自‘玄阴界’,这位是黄瑶道友,来自‘寒魄界’。我们是在‘飞升池’附近结识的。”她又向两女介绍,“这位是凌云,我的……道侣。”说到最后,声音微不可察地低了一些,耳根泛红。
柳青青和黄瑶连忙行礼:“多谢凌前辈救命之恩!”她们心中震撼无比,林婉儿的道侣?竟然如此强大!随手就镇压了两名仙帝中期?这恐怕是仙帝后期,甚至更强的存在吧?
凌云对两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走到那两名被禁了修为的赤阳宗修士面前。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两人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我们是赤阳宗外门执事,只是奉命在荒原搜寻资源……冒犯前辈朋友,罪该万死,但请前辈看在我赤阳宗的面子上……”
“赤阳宗?”凌云搜索着从骨辰等人记忆中得到的零碎信息,似乎是一个盘踞在荒原东部“赤焰山脉”的中型宗门,宗主是仙帝后期修为,门内有几位仙帝后期长老,比北冥王庭这等霸主势力差得远,但在荒原东部也算是一方地头蛇。
“说说,你们为何追杀她们?‘月华晶髓’是什么?”凌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名修士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原来他们确实是在附近搜寻资源,偶然发现林婉儿三人从寒月古洞出来,身上带有精纯的月华气息,便起了贪念,一路追杀至此。
“月华晶髓,是极阴之地凝聚的月华精华结晶,对修炼太阴、寒冰属性功法的修士有奇效,能淬炼法力,纯化体质。”林婉儿补充道,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散发着柔和清冷月白光华的晶石。
凌云点点头,目光转回两名赤阳宗修士:“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告诉你们宗主,”凌云语气转冷,“人,我伤了。东西,我拿了。若不服,可来寻我。但我奉劝一句,再敢动我身边之人,赤阳宗,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话间,他解开了两人的禁制。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连同伴都顾不上了,化作两道火光,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天边。
凌云这才走回林婉儿身边,温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赤阳宗虽不足惧,但难免麻烦。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你再跟我细说飞升后之事。”
林婉儿自然没有异议。柳青青和黄瑶更是唯凌云马首是瞻。
四人化作流光,迅速离开了这片破败古城区域,向着荒原更深处,也是更加人迹罕至的方向飞去。
疾驰中,林婉儿与凌云并肩,看着他越发深邃、令人心安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与暖意。界海相隔,飞升茫茫,没想到,竟能在这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上清天荒原中,再次相遇。
这或许,便是缘分,便是天意。
而凌云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思索。婉儿飞升了,而且似乎触发了月灵族的相关线索(月华晶髓)。这上清天,看来与他、与婉儿,都有着更深的牵扯。接下来的路,或许能并肩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