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袭击事件,如同投入青云宗这潭看似平静湖水中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虽然来袭的只是几名炼气期的魔修,最终也被击退(逃逸一人),但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让宗门上层震动——魔修竟敢公然袭击正道宗门的外围产业!这意味着周边的局势可能正在恶化,或者说,宗门自身的威慑力出现了问题。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宗门警戒级别的提升。护山大阵被重新检查和加固,巡逻弟子的数量和频率明显增加,尤其是靠近黑风林的区域。一种紧张而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底层弟子和杂役间弥漫。
林凡随着其他幸存者回到了杂役区。一路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各种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后怕,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嫉妒他在那样危险的局面下竟然“运气好”到毫发无伤。
“福星”之名,再次不胫而走,而且这次伴随着“内门仙师余威庇护”的光环,显得更加具有传奇色彩。连膳堂管事给他分配工作时,语气都下意识地温和了几分。
但林凡内心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愈发沉重的紧迫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根本不是运气,而是他自身无法控制的“无垢道体”带来的绝对防御。这次能侥幸用“巧合”和“仙师余威”搪塞过去,下一次呢?如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更强大的攻击而安然无恙,还能用运气解释吗?
魔修的出现,更是给他敲响了警钟。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混乱。宗门并非绝对安全的避风港,连外围药田都会遭遇袭击,那么地位更低、防护更弱的杂役区呢?如果下次魔修的目标不是药草,而是直接袭击人员聚集的杂役区呢?
他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完全寄托于宗门的防护和虚无缥缈的“运气”上。他必须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更主动的预警和防护手段。
攻击符箓风险太大,暂时不能碰。那么,防御和预警类的呢?
他在藏经阁的那些杂书里,似乎看到过几种非常基础、几乎被时代淘汰的符文。
一种是“预警符”,据说当有带有敌意或异常能量波动的目标接近时,能发出微弱的、只有施术者或特定范围人员能感知的波动。但因为其感知范围小,灵敏度低,且极易被干扰,早已被更高效的阵法哨岗所取代。
另一种是“加固符”,能暂时提升物体结构的坚固程度,但效果微弱,持续时间短,对凡铁朽木或许有点用,对修士的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同样被视为鸡肋。
这两种符箓,正好符合林凡当前的需求——效果不强,不起眼,即使被发现,也只会被认为是无用的老古董,不会引人瞩目。而且,它们属于纯粹的辅助、防护性质,按照他之前的经验,这类符箓产生危险异变的可能性极低。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确认同屋的杂役们都已陷入沉睡,鼾声此起彼伏后,林凡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通铺。
杂役区位于山脚,没有强大的阵法守护,只有一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低矮土坯围墙,以及几个有弟子值守(但经常打瞌睡)的简陋岗哨。在林凡看来,这里的防御几乎形同虚设。
他借着阴影的掩护,如同一个熟练的潜行者,开始绕着杂役区的围墙移动。他选择的位置都非常讲究——围墙的拐角处、靠近水源的位置、以及正门两侧这些容易被忽视或者属于必经之路的地方。
他不敢再用树枝,那太显眼。而是直接用手指,凝聚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在冰冷粗糙的墙砖缝隙、潮湿的墙角根、甚至是门框底部不起眼的木质纹理上,小心翼翼地刻画起来。
首先是“预警符”。
符文的结构比“清洁符”复杂,但比“火球术”简单许多,更注重一种对能量波动的“共鸣”与“传导”。林凡屏息凝神,指尖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微观的世界里游走。他刻意控制着精神力的输出,确保符文能够生效,但又不会过于强大而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当他完成第一个“预警符”时,符文微微一闪,泛起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状光晕,随即迅速隐没在墙体之中,再无痕迹。林凡集中精神,能隐约感觉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的能量场,以符文为中心,覆盖了周围数丈的范围。任何带有明显敌意或异常波动的生命体进入这个范围,都会引起能量场的扰动,并向他传递一个模糊的警示。
“成功了!而且效果……似乎比记载的要灵敏一些?”林凡心中一喜,但很快压下情绪,继续刻画。
他如同一个辛勤的工蜂,在杂役区外围的关键节点,一口气刻画了十几个这样的“预警符”,将它们连接成一个覆盖了主要出入口和薄弱环节的、简陋却有效的预警网络。
做完这些,他额角已经见汗,精神上也传来明显的疲惫感。同时刻画这么多符文,并且要精确控制效果,对他的精神力消耗不小。
但他没有停歇。预警只是第一步,还需要一定的被动防御。
他开始刻画“加固符”。
这种符文更侧重于能量的“固化”与“稳定”。他选择刻画在围墙的根基处、支撑房梁的主要柱子上、以及大通铺的木门背后。
当他将精神力注入符文时,能清晰地“感觉”到,符文覆盖下的砖石、木材的内部结构,似乎被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渗透、联结,变得更加紧密和坚韧。虽然远达不到坚不可摧的程度,但至少能抵挡普通野兽的冲击,或者……低阶法术的轻微余波?
当他完成最后一个“加固符”,刻画在大通铺门后的阴影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差点站立不稳。精神力消耗太大了。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喘了口气,感受着脑海中那由十几个微弱感应点构成的简陋预警网络,以及那些被悄然加固的关键节点,心中终于升起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安全感。
虽然这层布防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不堪一击,但至少,能让他对潜在的靠近的危险有所预知,也能在突发袭击时,为他和周围的杂役争取到宝贵的几息反应时间。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所有符文都完美地隐藏起来,没有任何灵光外泄,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大通铺,重新躺回自己的铺位。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因为完成了这件“大事”而有些亢奋。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符文。它们如同夜空中微不可查的星辰,默默守护着这片卑微的栖息之地。
“还不够……”他在心中默念,“预警的范围还是太小,加固的效果也太弱……而且,纯被动防御,终究是下策。”
一个念头再次浮现:是否能在不引起异变的前提下,研究一些更高级的、兼具隐匿和困敌效果的辅助符箓?比如藏经阁某本残卷上提到的,早已失传的“迷雾符”或者“绊锁符”?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当前最重要的,是熟悉和维持好这个初建的预警网络,同时,继续低调地提升对基础辅助符箓的掌控力。
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感知”了一下外围的那些预警符。
一切正常,只有夜风吹拂、虫鸣唧唧,以及远处山林隐约传来的、属于夜晚的自然声响。
他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夜,杂役区依旧平静。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熟睡之时,这片被视为宗门最不起眼的角落,已经被一个小心翼翼的少年,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筑起了一道无形的、简陋的防线。
而此刻,在黑风林的深处,那道利用血遁术逃脱的魔修身影,正落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前,踉跄跪倒。
“长老……任务……失败了……青云宗戒备森严……那‘幽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