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光柱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稳定的、连接天地的银色光桥,其根源深深扎入古老阵盘的核心漩涡,顶端则没入苍穹深处,不知所踪。那剧烈震荡的空间波动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恐怖威压。传送阵,已然彻底激活,通往未知彼岸云沧大陆的空间通道,如同一头被驯服的星空巨兽,静静地张开了它幽深的口器,等待着旅人的踏入。
峰顶之上,数千送行修士依旧沉浸在方才那光耀天地、撼动规则的震撼之中,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阵法核心,那旋转的银色漩涡之前,三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之上。
林凡立于最前,灰色的斗篷在剧烈的空间能量涟漪中微微拂动,却诡异地不带丝毫紊乱。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数载光阴的大陆,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掠过云鹤真人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最终,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出,身影便彻底没入了那深邃旋转的银色漩涡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走!”
叶红衣与叶清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她们知道,此刻不容丝毫迟疑。两人同时运转体内灵力,叶红衣周身赤金色战元微微一闪,形成一层贴身护罩;叶清雪则指尖灵光流转,数道早已准备好的简易固魂、定身符意加持己身。紧接着,她们紧随林凡之后,纵身跃入了那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空间通道!
就在三人身影彻底消失在漩涡中的下一刹那——
嗡!
整个巨大的传送阵盘发出了最后一声沉闷的轰鸣,那连接天地的银色光桥猛地收缩,旋转的漩涡骤然加速,然后如同幻觉般凭空消失!阵盘上所有被点亮的符文、晶石,光芒急速黯淡下去,最终恢复了那万古不变的死寂与斑驳。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细微扭曲的光线和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证明着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传送确实发生过。
峰顶,重归寂静。只剩下猎猎山风,以及数千名怅然若失的修士。
……
然而,对于刚刚踏入空间通道的林凡师徒三人而言,那外界的寂静瞬间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暴与混乱所取代!
就在身体没入银色漩涡的瞬间,叶红衣和叶清雪只觉得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法则崩坏的万花筒!眼前不再是熟悉的景象,而是无数扭曲、破碎、飞速掠过的色彩与光影!那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颜色,而是空间本身被撕裂、折叠、扭曲后呈现出的诡异形态,时而如同沸腾的熔金,时而如同深沉的暗紫,时而又化作一片绝对的虚无之黑!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这压力并非单纯作用于肉身,更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作用于存在的每一个微粒!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加持在了身上,要将他们碾压成最原始的粒子!
“呃!”
叶红衣闷哼一声,她引以为傲的、经过《不灭战诀》锤炼的强韧肉身,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周身的赤金色战元护罩明灭不定,在这恐怖的空间压力下显得岌岌可危。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被投入狂暴海啸中的扁舟,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更可怕的是,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在切割她的意识,让她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她只能拼命催动金丹,将战意凝聚到极致,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对抗着这无处不在的毁灭性能量。
另一边的叶清雪,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的肉身强度远不如叶红衣,在空间压力临体的瞬间,便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娇躯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她布下的那些固魂、定身符意,在这超越了寻常法则的空间之力面前,效果微乎其微,如同纸糊一般接连破碎。灵犀符瞳在如此混乱狂暴的能量环境下,非但无法起到观察作用,反而反馈回无数扭曲、破碎、充满毁灭意味的信息流,冲击着她的神识,让她头晕目眩,恶心欲呕。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收敛所有神识,如同暴风雨中蜷缩起来的雏鸟,将全部的信任寄托于前方的师父,凭借自身筑基期的灵力苦苦支撑着肉身不至于崩溃。
时空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她们感觉自己在飞速穿梭,又仿佛静止不动;感觉过去了漫长岁月,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各种混乱的感官信息交织在一起,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
与两位徒弟的艰难挣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方那道始终稳定、仿佛与这狂暴空间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林凡。
他也同样承受着这恐怖的空间压力与法则冲击。然而,他的反应却平淡得令人难以置信。
那足以碾碎金丹、撕裂神魂的空间压力,作用在他身上,仿佛只是清风拂过山岗,未能让他那看似普通的灰色斗篷掀起更大的波澜。他的步伐依旧平稳,在这光怪陆离、颠簸扭曲的通道中,如同漫步在自家庭院。
唯有在那最初踏入通道的瞬间,当最猛烈的那一波空间规则切换与能量冲击袭来时,林凡那万古不变的眼眸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恍惚。
就像是久居暗室之人,骤然被强光照射,产生的那一刹那的不适应。
也仅仅是一刹那而已。
一股源自他生命本源最深处的、那永恒的“缺失”本身,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绝对的“场”。这个“场”并非主动防御,而是以一种更高层面的“存在”性质,自然而然地“排斥”和“消解”了绝大部分针对他存在的负面效应。那狂暴的空间压力,那撕裂神魂的法则碎片,在触及这个“场”的边界时,便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悄无声息地湮灭、归无,无法真正作用到他的核心。
他并非完全免疫,那最初一瞬的“微微眩晕”,便是证明。这超远距离的跨界传送,所涉及的空间法则变幻与能量层级,确实触及到了某种界限,让他这具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身体与灵魂,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回响”。
但也仅此而已。
他甚至还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心神,关注着身后两个徒弟的状态。感受到叶红衣那不屈的战意仍在苦苦支撑,叶清雪的灵力虽摇摇欲坠却并未放弃,他并未出手干预。这空间传送的压力,对她们而言固然是巨大的危机,但若能扛过去,对她们的心志、肉身与神魂,同样是一场难得的淬炼。只要不危及根本,他乐见其成。
林凡的目光,平静地望向通道的“前方”。在那里,空间的色彩逐渐从混乱走向一种深邃的、稳定的幽蓝,隐隐有更加庞大、更加陌生的世界气息传来。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幽冥碎片”传来的温热感,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仿佛离家更近了一步。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自身的“频率”,使之与这空间通道的流转更加契合,那丝因初始冲击而产生的“微微眩晕”感,也彻底消散无踪。他就像是一块经历了万古风霜的礁石,任由时空的狂涛骇浪冲击,我自岿然不动。
通道,依旧漫长而危险。
但对于林凡而言,这趟跨越大陆的旅程,除了最初那一刹那的微澜,与寻常行走,似乎并无太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