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都如同一座永不停歇的巨兽,日夜吞吐着海量的修士与资源。白日坊市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夜晚的各色灵光又将这片仙家胜地点缀得如同星海倒悬,别有一番繁华景象。
林凡师徒三人所租住的小院,在“九宫迷踪阵”的守护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座宁静礁石,隔绝了外界的纷扰。院内,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与体悟之中。
静室内,叶清雪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星辉,那是星陨灵根在夜间更为活跃的自然显化。她指尖灵动,在虚空中不断勾勒,一道又一道蕴含着星辰守护意味的简易符文一闪而逝,随即消散。她正在反复练习虚空画符,力求将师尊所授的“感”、“融”二字精髓融入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之中。她绘制的不再是固定的“三星护身符”,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尝试勾勒更简洁、或更复杂的守护结构,虽然失败远多于成功,但她乐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闪烁,都让她对《太初符经》的理解加深一分。
另一间静室内,叶红衣盘膝而坐,并未演练任何战技。她双目微阖,周身气血沉凝,如同蛰伏的火山。她的神识却异常活跃,正在脑海中一遍遍复盘白日擂台上的每一场战斗,尤其是与那天剑宗弟子李逸风的最后一击。那硬接剑招的瞬间,拳头上传来的极致压力与反震,以及体内战元力在那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具“韧性”的感觉,被她反复回味、剖析。她不再仅仅追求力量的强大,更开始思考力量的运用效率,思考如何在防御中蕴含反击,如何在攻击中留有余地。这种内在的锤炼,对她而言,是比外在的战斗更为重要的修行。
林凡则坐于主静室,面前漂浮着几枚记载着云沧大陆风物、历史和势力分布的玉简,神识缓缓扫过,汲取着有用的信息。同时,他的一部分心神,始终关注着怀中那幽冥碎片的动静。
自白日从坊市归来,特别是将那块内含幽冥玄铁的“黑曜铁精”收起后,他隐约感觉,碎片传来的那种微弱的温热感,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感应,是如同黑暗中遥远处的一盏孤灯,指向明确但光芒微弱且恒定。那么此刻,这盏“孤灯”的光芒,似乎……增强了一丝?而且,在维持着对天都深处那核心区域(万宝仙城)的微弱感应的同时,竟然隐隐分出了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余光”,指向了城外某个特定的方向!
林凡心中微动,取出云沧大陆的简略地图玉简,神识沉入其中。根据那缕“余光”指引的方位,结合地图上的标示,那片区域,似乎是位于万象天都西北方向,一片名为“云雾山脉”的广袤山峦。
云雾山脉,在风物志中有简要记载,其内山峰连绵,终年云雾缭绕,瘴气弥漫,妖兽横行,更深处据说还有天然形成的迷阵与空间裂缝,危险重重。但同时,因其人迹罕至,环境特殊,也孕育着许多外界罕见的灵草、矿产以及一些上古修士遗留的洞府遗迹,是不少喜欢冒险和碰运气的修士常去之地。
“幽冥碎片的感应增强了……并且分出了新的指引,指向云雾山脉?”林凡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是因为我得到了那块幽冥玄铁,使得碎片本身的力量得到了某种补充或刺激吗?还是说,云雾山脉中,存在着与碎片,或者说与‘幽冥’属性相关的更大机缘?”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原本他计划循序渐进,先在天都站稳脚跟,再图谋核心区域的碎片线索。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城外指引,打乱了他的步调,但也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
“云雾山脉……风险与机遇并存。需从长计议。”林凡并未急于行动,他将这份新的感应牢记于心,继续不动声色地阅读玉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凡师徒三人于小院内潜心修行之际,他们并不知道,几张无形的“网”,已经开始向着这座看似普通的乙等小院悄然收缩。
……
万象天都,接引峰区域,一间看似普通的茶楼雅间内。
两名身着灰色劲装,气息内敛,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的修士相对而坐。他们的修为皆在金丹初期,正是叶家派驻在万象天都的暗探小队成员,负责监控天都内与叶家相关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寻找叛离家族、斩断魂印的叶清雪!
其中一名面容精悍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枚微微发光的玉符,低声道:“老三,确认了吗?白日里在坊市边缘,那股一闪而逝的独特符力波动……”
被称为老三的修士,眼神阴鸷,肯定地点点头:“头,基本可以确认。那符力波动虽然微弱,且与家族《千叠符法》迥异,但其核心深处,却带着一丝唯有身负我叶家血脉、且修炼过核心符道之人才能隐约感知的‘本源印记’。虽然她似乎用了某种方法极力掩盖和改变,但这印记,错不了!就是叶清雪那丫头!”
精悍汉子(头)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她!竟敢回到天都,真是胆大包天!可锁定具体位置?”
老三皱了皱眉:“那波动出现的时间太短,而且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了感知,无法精确定位,只能大致圈定在坊市东区到接引峰中段这片区域。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个意外收获!白日里,演武擂台那边传来消息,出了一个很扎手的女修,化名‘红衣’,筑基巅峰修为,连胜八场,连天剑宗一个内门弟子都败在她手下。据观战者描述,此女战斗风格极其独特,肉身强横得不可思议,空手硬接上品灵器飞剑的杀招而毫发无损!其战技看似简单,却蕴含一种……一种极其坚韧、难以摧毁的意蕴,绝非普通散修或小门小派所能培养!”
头眉头一挑:“哦?这与叶清雪有何关系?”
老三压低声音:“据我们安插在擂台附近的人回报,那‘红衣’女修下场后,与一名看似只有筑基初期的青衫男子一同离去。而有人隐约看到,那青衫男子,似乎曾在坊市东区出现过,时间上与感知到叶清雪符力波动的时间点……颇为吻合!”
“筑基初期男子?与战力惊人的红衣女修同行?又与叶清雪的符力波动出现在同一区域?”头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精光闪烁,“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叶清雪叛出家族,据说是追随一个来历神秘的师尊离去。那青衫男子,恐怕就是其师!而那红衣女修,很可能就是其同门!”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一个能教导出叶清雪这等符道天才(虽然叛离,但天赋无法否认),又能培养出“红衣”那般强悍体修徒弟的师尊,其实力绝不可能仅仅是筑基初期!必然是用了高明的敛息术伪装!
“立刻加派人手,重点排查坊市东区至接引峰中段的所有租赁院落!特别是那些有阵法防护、位置相对僻静的院子!”头果断下令,“注意,对方可能有高手,行事需万分谨慎,以确认踪迹为主,切勿打草惊蛇!”
“是!”老三领命,迅速离去。
雅间内,**头独自沉吟:“叶清雪……还有她那神秘的师尊和师姐……终于找到你们了。家族魂印,岂是你说斩就能斩断的?”
……
几乎在同一时间,万象天都另一处隐秘的据点。
这里的气氛与叶家暗探所在的茶楼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几名身着黑袍,袖口绣着一缕幽暗火焰纹路的修士,正在汇总着各方信息。他们是幽冥殿的外围探子。
“执事大人,今日坊市并无特殊发现。唯一值得留意的是,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买走了一块品相普通的黑曜铁精,并未发现与‘圣物’相关的波动。”一名探子汇报。
端坐上首的,是一位面容笼罩在黑袍阴影中的修士,气息赫然是金丹后期。他声音沙哑:“继续监控。圣物碎片关系重大,殿内推算其可能流落至云沧,甚至就在这天都之内。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探子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今日演武擂台,出现一名肉身极强的女修,名为‘红衣’,其战斗方式……似乎蕴含着一丝极淡的、与生机和战意相关的古老气息,与我们追查的‘那种力量’有些微相似,但属性截然相反,更像是……对立面。”
幽冥殿执事沉默片刻,道:“对立面……?记录下来,列为次级观察目标。当前首要任务,仍是寻找圣物碎片。”
“明白。”
……
小院内,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放下了手中的玉简。他并非察觉到了叶家或幽冥殿暗探的具体行动,而是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潜在危险的直觉。
他走到窗边,目光仿佛能穿透阵法的光幕,看到外面那流光溢彩、却又暗流汹涌的仙都夜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轻声自语。
叶清雪独特的符道气息,叶红衣张扬的战技表现,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而这天都,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安宁之地。
他感受着怀中幽冥碎片传来的、那指向城外云雾山脉的、增强了一丝的指引。
“城内尚未安稳,城外机缘已现……”林凡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这云沧大陆,倒是比预想的更有意思。”
他需要做出决断。是继续留在天都,应对可能到来的麻烦,并徐徐图谋核心区域的碎片线索?还是……主动出击,前往那机遇与风险并存的云雾山脉?
这个决定,将直接影响他们师徒三人接下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