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成为了南荒唯一的底色。
那并非夕阳的壮丽,也非朝霞的绚烂,而是一种粘稠、窒息、仿佛凝固了亿万生灵怨念的暗红。天光被扭曲,日月星辰彻底隐没,唯有那无尽的血色苍穹,如同巨大的牢笼穹顶,投下令人心神不宁的昏沉光线。
铁壁城依靠强大的净化灵罩,暂时维持着一方净土,但灵罩之外,已是炼狱般的景象。
距离铁壁城三百里外的黑水泽,昔日虽险恶,却也蕴藏着独特的生态系统与资源。此刻,泽水沸腾般翻滚,冒出的却不是气泡,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血。泽中栖息的低阶妖兽,双眼赤红,鳞甲缝隙间渗出同样的污血,它们失去了所有理智,疯狂地攻击着视线内的一切活物,包括同类。曾经在此艰难求生的几个散修聚集点,早已被疯狂的兽潮淹没,残破的法器与森森白骨漂浮在血水之上,无声地诉说着毁灭。
更南方,千藤林,藤国的疆域。那曾生机勃勃、遮天蔽日的古老藤蔓,此刻大片大片地枯萎、腐败,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干尸。灰色的蚀魂秽气不再是稀薄的雾气,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烟瘴,如同活物般在林地间流淌、蔓延。藤国都城的防护大阵光幕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城内无数绝望的心。透过偶尔稀薄的瘴气,隐约可见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气息奄奄的国民,他们的身体并未有多少外伤,但面色灰败,眼神空洞,神魂如同风中的残烛,正在被那无形的秽气一点点蚕食、消磨。林越率领的联盟小队依托都城大阵艰难支撑,传回的影像片段中,每一位队员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凝重,丹药的消耗速度远超补充。
东部边境,那些不久前才欢欣鼓舞归附联盟的村落,此刻陷入了更深的绝望。血煞之力的侵蚀无孔不入,即便没有直接爆发蛊灾,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邪异能量也在潜移默化地扭曲心智。一些修为较低的村民开始出现幻听、幻视,性情变得暴戾,为了一点口角便大打出手,甚至撕咬在一起,状若疯魔。体内微弱的蛊虫波动显示,他们正在被缓慢地转化为大阵的养料,或者说……傀儡。
就连一些荒僻的山野,也未能幸免。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黄萎靡。寻常的鸟兽要么狂躁异变,要么精血枯竭而亡,尸体迅速干瘪风化。河流溪水变得浑浊,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腥气。整个南荒被笼罩的区域,生机正在被强行抽离,死亡与疯狂如同瘟疫般蔓延。
铁壁城内,虽然暂时安全,但那压抑的氛围依旧透过灵罩传递进来。天空永远是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暗红,空气中似乎也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味。孩童的哭闹声比往日多了许多,即便是修士,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也感到心神不宁,灵力运转比平时滞涩了几分。所有人都明白,城外的世界正在遭受怎样的苦难,而这座城,又能支撑多久?
萧逸竹再次登上内堡望楼,这一次,他没有看地图,也没有分析能量流向,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血色苍穹,以及灵罩外死寂中透着疯狂的大地。他的青衫在昏红的光线下,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暗影。
耳边似乎能听到远方传来的、被风扭曲的妖兽咆哮、国民哀嚎、以及疯狂者的呓语。这不是简单的战争,这是一场针对生灵本质的邪恶仪式,是巫蛊门积累千年怨毒的一次总爆发。
“万里阴云,血染山河……”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手掌缓缓握紧。这笼罩南荒的血色阴云,必须被驱散,无论付出何种代价。这不仅是为了联盟的存续,更是为了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还在挣扎求生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