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盟主静室。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满室内,映照着案几上那几卷摊开的古老兽皮。萧逸竹盘膝而坐,并未继续研读卷轴,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与胸前凝魂玉的感应之中。
自那日从玄铁密藏中获取古卷,若芸的魂体因感应到同源之物而产生强烈共鸣后,她便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沉寂状态,仿佛在消化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关键的蜕变。凝魂玉散发出的清辉比以往更加温润、稳定,如同月华流淌。
萧逸竹能清晰地感觉到,玉中那缕残魂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汲取着来自七彩莲幼苗散逸的生机、自身元婴法力中蕴含的温养之力,以及那冥冥中因确立南荒秩序、拯救万民而获得的一丝微末功德气运的滋养。多种力量的交汇,正在她魂体深处酝酿着质变。
他耐心等待着,以《魂固术》小心翼翼地护持着那一缕本源魂火,如同守护着风中烛火,却又坚信其必将燎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凝魂玉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其上的清辉骤然内敛,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吸入了玉芯深处。整个静室瞬间暗了下来,唯有夜明珠的光依旧执着地亮着。
下一刻——
一点柔和却无比纯粹的白色光点,自凝魂玉中心缓缓浮现。光点初时如豆,随即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般的柔和光晕。光晕扩散,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萧逸竹屏住了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团光晕。
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实。不再是之前那种半透明的、风一吹就会散开的虚影,而是拥有了实质般的质感。青丝如瀑,眉眼依稀,一袭素白长裙的轮廓缓缓呈现,虽然整体依旧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微光中,却已能清晰地辨认出那刻骨铭心的容颜。
光晕最终稳定下来。一道完整、清晰、几乎与生人无异的魂体,静静地悬浮在凝魂玉上方尺许之处。她双目微阖,长睫轻颤,周身流淌着宁静而祥和的气息。
萧逸竹怔怔地看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近乎叹息的低唤:
“芸儿……”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那魂体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明净,如同浸在山泉中的墨玉,褪去了往日的懵懂与迷茫,重新焕发出灵动的神采。虽然深处依旧藏着一丝历经劫难的柔弱,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后的安宁与见到至亲之人的由衷喜悦。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萧逸竹脸上,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实无比的笑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魂体特有的空灵,却清晰入耳:
“逸竹……我……好像,能‘看’得更清楚了。”
她缓缓抬起那只凝实了许多的手,不再是虚幻地穿透,而是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萧逸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背。
真实的触感!
虽然依旧冰凉,虽然依旧缺乏血肉的温润,但这确确实实是魂体凝实到一定程度后,才能产生的实体接触!
萧逸竹反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虚幻却真实存在的手,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数百个日夜的煎熬,无数次的生死搏杀,所有的努力与坚持,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
“太好了……芸儿,真的太好了……”他声音沙哑,重复着这简单的话语,眼中竟有些许湿润。
若芸任由他握着手,脸上带着温柔而恬静的笑容,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道:“辛苦你了,逸竹。为了我……”
“不辛苦。”萧逸竹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只要能让你归来,纵使踏破九天,颠覆黄泉,亦在所不惜!”
若芸眼中水光氤氲,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虽无力道,却传递着无尽的信赖与情意。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望,无需更多言语,所有的思念、担忧、喜悦与决心,都在目光交汇中流淌。
片刻后,若芸魂体上的微光开始微微波动,身形也似乎淡化了一分。她轻轻松开手,柔声道:“魂力消耗有些大,需要……休息一下了。不能离开凝魂玉太久。”
萧逸竹立刻点头,关切道:“快回去温养。不要勉强自己。”
若芸微笑着,身影缓缓变得虚幻,最终重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凝魂玉中。玉身清辉流转,比之前更加温润灵动。
静室内恢复了平静,但萧逸竹的心潮却久久难以平息。
若芸凝形成功,意义非凡!这不仅意味着她的魂体恢复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更意味着她拥有了更强的自主性,甚至能够进行短暂的实体交互。这对于未来寻找七彩莲半成品、乃至最终复活,都至关重要!她方才提及的“看得更清楚”,或许也包含了对于那冥冥中感应的提升。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萧逸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锐利。
若芸的凝形,是对他过去所有努力的肯定,更是对未来的鞭策。西漠之行,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周密的准备,去应对那片未知土地上的所有挑战,去将那份希望,牢牢抓在手中!
他看向西方,眼神灼灼,仿佛已穿透重重壁垒,看到了那片承载着希望与危机的广袤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