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析堂最深处的密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青站在中央玉台前,脸色是连日不休不眠带来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悬浮在解译法阵中央的那枚玉简。玉简表面原本萦绕的混沌雾气已彻底散去,露出了其下温润剔透的玉质本体,一道道细微的流光正沿着刚刚被“万象解析灵光”强行开辟出的神识通道,缓缓注入到旁边一面最大的水镜之中。
水镜上,不再是复杂的符文模型,而是转化为人族通用语的、冰冷而残酷的文字信息。
站在她身旁的银发老修士,呼吸急促,干瘦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向水镜上不断浮现的内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竟……竟恶毒至此!”
林越与老吴几乎是同时接到阿青的紧急传讯,联袂而至。两人刚踏入密室,便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气氛。无需多问,他们的目光立刻被水镜上那触目惊心的文字所吸引。
【……若‘煽乱’、‘刺首’二策成效不彰,或吾行踪暴露,则即刻启动‘焦土’……】
【‘焦土’之要,在于根绝,非为占领,乃为毁灭。目标:南荒联盟核心聚居区(铁壁城及周边三镇)、其主要灵脉节点(标注为甲三、乙七、戊一等七处)、以及贯穿其境之三条主要水源上游……】
【……所用之物,乃经‘血池’培育、以‘怨魂煞’为引二次变异之‘蚀魂蛊’……其性更烈,传播极速,可通过灵气流、水汽、乃至低阶修士神识接触扩散,中者神魂如遭万蚁啃噬,癫狂而死,死后残魂血气亦成蛊虫资粮,助其蔓延……】
【……投放需借助‘暗子’之力,于特定时机(建议选在联盟庆典、大规模人员聚集或灵脉周期性波动剧烈之时),将封存蛊母之‘魂囊’置于关键节点……引爆‘魂囊’,蛊母化烟,随风随水,随灵脉流转,不出一旬,千里沃土,尽为死域……】
【……此策有伤天和,然为宫主大计,扫清障碍,不得已而为之。所有知情者,需立‘幽冥誓’,事成或事败,皆不可留痕……】
水镜上的信息还在滚动,列出了数种催化蛊虫变异、提升其环境耐受性与传播速度的禁忌法门,其描述之详尽,手段之酷烈,令人头皮发麻。
密室内,落针可闻。
林越负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英俊的面容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胸膛微微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烧。他身为盟主,深知这片南荒大地从百业凋敝、蛊患横行到如今的初步安定,付出了多少鲜血与牺牲。而焚天宫,竟欲以如此灭绝人性的方式,将这一切彻底摧毁,将亿万生灵化为滋养蛊虫的养料!
老吴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更深了,他手中那枚古旧铜钱停止了转动,被死死捏在指间。他掌管刑律,见过无数阴谋诡计,但像“焦土”计划这般,意图进行无差别、大规模屠戮,从根本上断绝一方生灵根基的毒计,仍是超出了他想象的底线。这已非寻常争斗,而是彻头彻尾的魔道行径,甚至犹有过之!
“焦土……焦土……”林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沙哑,“他们是想把南荒变成一片被蚀魂蛊啃噬干净的焦土!焚天宫……好一个焚天宫!”
阿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与寒意,指向水镜上最后一段被重点标红的信息:“盟主,吴长老,还有这里。玉简最后强调,计划成功的关键,在于‘特定时机’与……‘内应配合’。”
她的目光与老吴瞬间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内应配合……”老吴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冰冷如铁,“影蚀虽已被擒,但他布置下的‘暗子’显然不止王通、李婉那些已经被我们拔除的钉子。能够接触到灵脉节点、水源源头,并且有能力在‘特定时机’将‘魂囊’放置到位的……这个内应的级别,或者其伪装的身份,恐怕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深。”
林越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闪过联盟内部的结构图,尤其是负责核心区域维护、资源调度、阵法运转的那些关键岗位。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斩钉截铁道:“立刻将破译内容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我们三人及讯析堂核心破译人员知晓,严禁外泄,以免引起恐慌,并打草惊蛇。”
他看向老吴,眼神锐利如刀:“老吴,刑律殿的压力现在最大。必须抢在敌人动手之前,把这个,或者说这些深藏的‘内应’挖出来!玉简里提到的‘特定时机’和需要‘内应配合’的关键节点,是我们唯一可能抓住他们尾巴的机会!”
“我明白。”老吴重重点头,那枚铜钱再次开始在他指尖飞速转动,显示其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我会立刻重新梳理所有内部监控记录,尤其是涉及灵脉、水源、核心区域维护权限的人员,无论职位高低,一个不漏!同时,加强对已知嫌疑人员(如刘三)的监控力度,看看他们近期是否会与这些关键区域产生异常关联。”
阿青补充道:“我会继续带领讯析堂,全力破译剩余两枚玉简,并尝试分析那个传讯阵盘,看能否找到与这个‘焦土’计划上线联络的蛛丝马迹。赵虎带回来的兽皮图,上面的地点我也会加紧核对,看是否与玉简中提到的灵脉节点或水源地吻合。”
“好!”林越沉声道,“双线并进,一刻也不能耽搁。这是我们与焚天宫暗处势力的赛跑,输掉的代价,我们,乃至整个南荒,都承受不起!”
密室内,决议已定。一股无形的、更加紧迫的压力笼罩在三位联盟核心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