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大停下了脚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这个声音听着如此耳熟,好像是韩山的声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和韩峰一起护送江彦辰去江南了吗?
王老大思绪百转,但实际上仅是转个头的时间。
他带着不确定的神色,朝着声音的出处望去。
还没等他看清说话人的脸,就被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紧紧的抱住了。
“呜呜~~,师兄还能看到你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高大的汉子瞬间哭成了个泪人。
王老大这下确定了,这个哭唧唧的人的确是韩山,只有韩山才能发出这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哭声。
王老大让韩山发泄了一下,才轻轻拍了拍韩山的肩膀,温声道:
“好了,韩山,别哭了,像什么样子。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老大瞧见韩山身量依旧,然而却消瘦了许多。
曾经的他犹如一座敦实的铁塔,可如今竟能摸到手臂上的骨头了。
这孩子这几个月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韩山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泪水,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师兄,说来话长……”
“小山,说来话长,你就别在这里说了。你看,都打扰别人做生意了。”
王振瑜拉了拉韩山的衣袖,指着医馆门口两个贼头贼脑向他们这边张望的人。
王老大也顺着王振瑜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两人神色鬼祟,目光不时地在他们身上扫过,似乎在打探着什么。
王老大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警惕。
他转头对韩山说道:“韩山,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师兄,那是阿大和二子哥,他们二人都是好人。这段时日,多亏了他们相助,我们才能挺过来。”
韩山冲着那两人挥了挥手,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阿大和二子回望着韩山,脸上有一种偷窥被发现了的尴尬。
王老大几个人明显看出阿大和二子,对韩山绝对另有目的,只有韩山傻呵呵的认为人家对他好。
韩山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面对陌生人时,他会本能地加以防备。
然而,一旦他将某人认定为好人,便会毫无保留地给予无条件的信任。
这种信任有时近乎盲目,让他在不经意间陷入可能的危险之中。
由于他的这个弱点,韩山不知被多少人在背后捅过刀子。
孟廖和王老大在韩山面前,没少苦口婆心地耳提面命,然而,他却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个毛病始终改不了。
韩山转头对着那两个人说道:“阿大、二子哥,麻烦你们跟我侄子和我弟说一声,就说我遇到我师兄了。我和师兄先聊会儿天,等会儿就回去。”
二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行,韩山兄弟,你和你师兄好好聊聊,我们等你回来。”
王老大听到韩山的话,心里猛地一沉。
韩山口中的侄子想必就是江彦辰,而弟弟自然是韩峰了。
然而,韩山并未直接带他去见江彦辰和韩峰,这说明韩山对这两个人也是有所提防的。
韩山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成长得如此之快。
王老大差点以为韩山又信错了人,可现在看来,韩山明显是在做戏给那两个人看,让他们误以为他和江彦辰以及韩峰并不熟悉。
“好久未见,你竟瘦了这般多,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王振瑜走上前去,搂住韩山的脖子,两人如哥俩般亲昵地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王老大则向秦萧使了个眼色,秦萧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姐夫,我还有些东西尚未买到,你们师兄弟久别重逢,我就不打扰了。我自己再去逛会儿。”
说罢,他优雅地展开手中的扇子,手腕轻转,扇子便如蝴蝶翩翩起舞般扇动了几下,带起一阵凉风。
随后转身离去,衣角随风轻轻飘动,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王羽娇看到秦萧扇扇子的背影,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这天本就寒冷,他却还在扇风,想来是他舅舅衣服穿多了。
王老大一行人在客房中落坐之后,韩山的眼眶再度泛红,泪水又开始簌簌落下。
“行了,别哭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王老大无奈地摇摇头,拿起客栈准备的洗脸巾,递给韩山,让他擦擦那被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的面庞。
王羽娇见韩山动不动就掉眼泪,心中虽有些无奈,但一想到韩山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前世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初中生呢,便又多了几分理解。
韩山接过洗脸巾,胡乱地擦拭了一番,随后开口说道:
“辰哥儿刚考完童生试,就接到了他老师病重的消息。
他的老师可是咱们王朝极负盛名的大儒,辰哥儿这几年深受其照顾。
在听到老师病重的消息后,辰哥儿心急如焚,着急赶去看望。”
老王家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在搬家宴上就曾听孟家人提及此事。
若不是孟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定会陪着江彦辰一起前往江南。
王羽娇记得江彦海曾说过,等他姥爷的病痊愈之后,全家人一同前往江南。
王羽娇忆起这件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担忧。
也不知孟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他们全家有没有动身前往江南呢?
他们在往江南去的时候,又会选择哪一条路呢?
王羽娇的思绪不断翻涌,满心忧虑。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愿他们千万别走徐州这条路。
韩山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口喝了,接着说道:
“那时,师傅身上的伤尚未痊愈。
江夫子和师姐担心路途遥远会对师傅的伤势不利,便让我和小峰先护送辰哥儿回去。”
我们想着走水路会更快一些,于是便朝着临水镇赶来。
然而,刚踏入徐州地界,就遭遇了朝廷赈灾的粮食和银钱被抢劫之事。
朝廷的钦差大臣也惨遭杀害,道路皆被封锁,既不让出也不让进,我们被困在那里长达七八天,官府确认我们没有刺杀嫌疑后,才放我们走。
又经过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在晚上投宿到一个村子,可谁能想到,刚躺下,村子就被官兵包围了,说是那个村子里有人患上了瘟疫。
我们被困在村子里,说实话,我并未看到有人得了瘟疫,可那些官兵就是紧紧把守着,不肯放人。
有一次,小峰在探路时,偷偷听到那些官兵打算进村抓人。
我们赶紧和村长说明了情况,然而他们竟然丝毫不相信我们。
无奈之下,我们三个人轻装简行,抛下了马车,趁着夜色无光,悄悄地逃了出来。
我们刚刚走到官道上,便听到从村里传来的阵阵惨叫声以及冲天的火光。
我们三人一路狂奔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了才找个地方躲起来。
幸亏辰哥儿和小峰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过硬,否则这一路还真是难以坚持走下来。
在之后的官道上,行人愈发稀少,我们也不敢再贸然找村子借住。
历经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一个镇子里,却发现这个镇子竟然被烧毁了大半,四处寂静无声,一个活人都没有遇到。
辰哥儿判断,那个镇子很可能也是被官兵烧毁的。
于是,为了躲避那些当兵的人,我们选择昼伏夜出。
就这样艰难前行,等走到临水镇的时候,已然到了十月份。
此时,我们三个人的模样比乞丐还要凄惨。”
韩山讲到此处,心中倍感辛酸,眼眶中又再度蓄满了泪水。
王羽娇见此情形,忙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