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边境,黑风岭。
此地山势险峻,林深叶茂,本是猎户与采药人偶尔涉足之处。
然自朝歌榜文传出,附近村落接连遭劫后,此地便彻底成了人迹罕至的凶地,连飞鸟都绕道而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气息。
姜子牙率百名精锐甲士,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岭下最后一个尚未完全撤离的村落。
村中已是十室九空,仅剩几户老弱病残无力远徙,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恐惧。
“老丈,可知那作祟的,究竟是何物?”姜子牙寻到一位胆气稍壮的老者,温声询问。
老者颤巍巍地指向黑风岭深处,声音沙哑:“是……是妖怪!夜里能听见渗人的笑声,还有……还有绿油油的光在林子里飘!村里的狗啊,牛啊,一夜之间就……就剩下一张皮了!”
绿光?吸食精血?姜子牙心中凛然,这绝非寻常猛兽,必是修炼有成的妖物无疑。
他安抚了村民,命大部分甲士在村外扎营,严加警戒,自己则只带了十名最为胆大心细的悍卒,准备入山探查。
“丞相,山中凶险,您乃万金之躯,不如让我等先行探路?”为首的什长担忧道。
姜子牙摇头,目光扫过眼前阴森的山岭,他能感觉到一股混乱、贪婪的邪异气息盘踞其中,与西岐境内那股日渐凝聚的秩序之力格格不入。
“此妖非同小可,非尔等武力可敌,我自有分寸,你等紧随我后,结阵而行,遇事不可妄动。”
他深吸一口气,默运昆仑基础心法,虽法力微薄,却也能让灵台保持清明。
同时,他怀中的封神榜与打神鞭隐隐散发出一丝温热,似乎在警示,也似乎在呼应着什么。
一行人小心翼翼深入黑风岭。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林木扭曲盘结,地上不时可见动物干瘪的尸骸,空气中那股腥甜之气愈发浓郁,令人作呕。
行至一处山谷洼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众人屏息凝神,借着稀疏的月光望去,只见洼地中央,赫然聚集着数十只形貌诡异的怪物!
这些怪物形似人立而起的豺狼,但皮毛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绿色,双眼赤红,口中涎水横流,爪牙锋利,正围着一具刚被吸干精血的麋鹿尸骸啃噬。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正是那混乱邪恶的气息。
“是……是魈狼!”一名见识广博的老兵低呼,声音带着恐惧,“这东西成群出没,速度极快,爪牙有毒,专吸生灵精血!”
仿佛是被声音惊动,那数十只魈狼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姜子牙一行人,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涎水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结圆阵!”什长厉声喝道,十名甲士立刻背靠背,长戟对外,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但面对这些妖邪,人人脸上都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惧之色。
姜子牙站在阵中,心脏亦是狂跳,他虽知此行凶险,却也没想到直接就撞上了正主,而且还是如此一大群!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打神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魈狼并未立刻扑上,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齐齐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
嚎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层层叠叠,竟引动了周围的阴邪之气,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朝着姜子牙等人冲击而来!
这音波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冲击神魂!十名甲士首当其冲,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手中兵器几乎把握不住,阵型瞬间摇摇欲坠。
姜子牙亦是神魂剧震,但他灵台深处,那缕东王公种下的“秩序”概念骤然亮起微光,如同一盏定魂灯,护住了他的核心意识,让他虽难受至极,却并未迷失。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更加清醒。
“邪魔外道,安敢惑乱心神!”姜子牙强提一口元气,声如金玉交击,虽无甚法力加持,却因那“秩序”概念的缘故,带着一股破邪镇定的奇异力量,竟将那层层叠叠的鬼哭狼嚎冲散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福至心灵,想起昆仑典籍中记载的一门基础辟邪咒法—— 《金光咒》 。
此咒对付大妖或许无用,但对付这等依靠阴邪之气惑人的魈狼,或有奇效。
他不再犹豫,手掐法诀,朗声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咒文念出,姜子牙只觉自身那点微薄法力瞬间被抽取一空,浑身一阵虚脱。
然而,奇迹发生了!随着咒文完成,他周身竟真的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纯正的金色光晕!这光晕并不耀眼,却带着一股堂皇正大、肃清邪祟的意味!
那些冲击而来的黑色音波,一接触到这层稀薄的金光,竟如同冰雪遇阳春,纷纷消散瓦解!
而那数十只魈狼,被这纯正的金光一照,更是发出痛苦的嘶嚎,赤红的眼中露出了畏惧之色,攻势为之一滞!
十名甲士顿觉压力一轻,幻象消失,虽然依旧心惊胆战,但见丞相竟有如此神通,士气不由一振。
“就是现在!杀!”什长抓住时机,怒吼一声,率领甲士挺戟向前冲杀。
魈狼失了音波优势,又畏惧金光,顿时阵脚大乱。甲士们结阵而战,彼此配合,长戟挥舞间,竟也将数只魈狼刺伤击退。
然而,姜子牙却心知肚明,他法力已尽,《金光咒》维持不了多久。
而且,他感觉到,在山谷的更深处,一股更加阴冷、强大的气息正在苏醒!方才的魈狼,恐怕只是喽啰!
果然,就在金光即将消散,甲士们与残余魈狼缠斗之际,一道浓郁如墨的黑烟自谷底冲天而起,黑烟中,两点惨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死死锁定了姜子牙!
“桀桀桀……区区微末道行,也敢来管本座的闲事?正好,吸了你这有点道行的老儿精血,抵得上千百凡人!”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自黑烟中传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黑烟收敛,现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黑袍的干瘦老者,面容枯槁,眼泛绿光,十指指甲乌黑尖长,周身缠绕着浓郁的妖气与死气,远非那些魈狼可比!
“是修炼邪法的妖人!”姜子牙心头一沉,此人气息,绝非他现在能敌!
那妖人怪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直扑姜子牙而来,速度快得惊人!乌黑的利爪直取姜子牙咽喉,带起一股腥风!
“保护丞相!”什长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几只悍不畏死的魈狼死死缠住。
姜子牙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殒命爪下!他下意识地举起打神鞭格挡,心中一片冰凉,难道自己下山伊始,便要应劫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妖人志在必得的一爪,在即将触及打神鞭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墙壁!
不仅如此,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代表着天地规则本身的反震之力,顺着他的手臂猛然轰入其体内!
“啊——!”妖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乌黑血液。
他感觉自己的妖丹在这一瞬间竟出现了道道裂痕,周身法力紊乱不堪!
他惊恐万分地看向姜子牙,尤其是他手中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木鞭:“那……那是什么?!你……你身上有什么?!”
姜子牙自己也愣住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妖人重伤溃逃,连带着残余的魈狼也如潮水般退去,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谷中,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姜子牙和十名甲士,以及满地狼藉。
“丞……丞相神威!”甲士们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地,看向姜子牙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他们虽不明就里,但亲眼见到那强大的妖人被丞相“震”成重伤,只以为是丞相深藏不露。
姜子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清楚,绝非自身之力,而是打神鞭?还是……那冥冥中一直护佑着他的“秩序”之力?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打神鞭,只见其表面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玄奥符文,随即又恢复了平凡。
“看来……这封神之路,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凶险,也更加……莫测。”
姜子牙喃喃自语,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卷入的,是何等巨大的漩涡。
而他能依靠的,除了自身的信念与所学,似乎还有某些超越他理解的力量。
此战,虽惊险万分,终究是胜了,西岐边境的妖邪之患,暂告平息。
姜子牙“身怀异宝”、“道法高深”的名声,也随着这些甲士的回归,不胫而走。
然而,无论是姜子牙,还是通明殿中的东王公都明白,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朝歌的悬赏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更多的麻烦,还在后头。
而姜子牙需要经历的磨难,也远未结束。
唯有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中,他才能真正明悟因果,执掌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