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朱雀大街旁,藏着家不起眼的老茶馆。青瓦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老槐茶馆”木匾,门前几张八仙桌常年围坐着下棋的街坊、歇脚的货郎。武少按着魏廉管家“大人傍晚出门找老友喝茶”的线索,辗转打听半时辰,终寻到此处。
已近未时,茶馆里座无虚席,茶香混着点心甜香、行人汗味,在暖阳下蒸腾。武少进门后目光快速扫过,掌柜是个年近五十的山羊胡汉子,正麻利地沏茶吆喝。伙计见他青衫佩剑、气质不凡,连忙上前招呼,却被武少摆手拦下,径直走向柜台。
“掌柜的,打扰了。”武少亮出大理寺腰牌,“在下武少,奉命查案。三日前傍晚,可有位穿五品官袍、四十岁上下的魏姓男子来过?他是度支司郎中。”
掌柜的捻着胡须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是魏大人!三日前傍晚确实来过!他之前也常来,都是和一位张老先生喝茶聊天。那天一进门就问张老先生到了没,我说在雅间等他,他就径直上楼了。”
“张老先生是什么人?”武少追问。
“附近巷子的教书先生,和魏大人是老相识,两人每次都要雅间,聊上大半个时辰。”掌柜的回忆道,“那天聊了约莫一炷香,天刚擦黑(酉时初刻)魏大人就走了,身边除了张老先生,还跟着个人。”
“跟着谁?”武少眼神一凛。
“个男子,穿一身鲜红色衣衫,挺扎眼的。”掌柜的比划着,“身高七尺左右,身材偏瘦,戴顶帷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我当时还纳闷,官老爷身边怎么跟着这么打扮的人。”
“红衣人?”武少心中一动,追问,“他有没有特别之处?比如声音、气味、配饰?”
掌柜的皱眉回想:“没怎么说话,一直跟在魏大人身后低着头。不过身上有股淡香,不是寻常香粉味,像是花香混着药味,说不太清。”
花香混着药味?武少立刻想起枯井现场红梅残片上的西域脂粉香,两者会不会有关联?“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红衣人腰间有没有挂什么物件?”
“往西,城外的方向。”掌柜的道,“没说过话,看着挺严肃。对了,他腰间好像挂着个黑乎乎的小物件,像玉佩又像令牌,一闪而过没看清。”
令牌?武少心头一紧,莫非是玄甲令?但无实证,只能暂存疑虑。“张老先生现在在哪?我想见他。”
“别提了。”掌柜的面露惋惜,“魏大人走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昨天听街坊说,老先生突发重病卧床不起,就一个徒弟照顾他。我给你画个路线,顺着街走拐进第三条巷子,门口有棵老槐树就是。”
武少接过路线图,留下一锭银子作为谢礼,叮嘱掌柜想起细节及时通知大理寺,随后快步离开茶馆。按图索骥,很快找到张老先生家,门口老槐树枝繁叶茂,院子里静得冷清。
叩门后,一个面色疲惫的青衣年轻男子开门:“谁啊?”
“大理寺武少,想问张老先生关于魏廉大人的事。”
男子犹豫片刻让他进门:“师父病得很重,刚睡着,你说话小声点。”
进屋后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张老先生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灰,嘴唇微紫,呼吸微弱,和魏廉的死状有几分相似。“师父三日前晚上回来就病倒了,一开始头晕乏力,后来高烧胡言乱语,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他回来后有没有说过异常的话?”武少低声问。
“神色很慌张,说魏大人出事了,接着就头晕病倒。”男子回忆道,“我追问时,他只胡言乱语说‘红衣人’‘危险’‘快跑’,再问就说不清了。”
红衣人!武少心中一震,伸手想给张老先生把脉,被男子拦住。“我略懂医术,或许能看出病因。”武少解释后,男子才让开。
指尖搭上脉象,只觉微弱紊乱、跳动不规律,明显是中毒迹象,且与魏廉的毒脉有几分相似——都是毒性侵入心脉,导致气血紊乱。“你师父中的是毒,和魏廉大人的毒同一种类型,只是剂量较小没当场毙命。”
男子脸色骤变:“谁要害他?大夫都治不好,你能救吗?”
“我需要药材,得尽快。”武少道,“你现在去大理寺找周庸大人,说张老先生中了和魏廉同一种毒,让他派仵作宋小七带药材过来。路上别声张,遇到可疑人就绕道。”
男子连忙应着跑出院子。武少守在床边,心中思绪翻涌:红衣人不仅引诱魏廉往城外去,还对张老先生下毒灭口,显然是怕泄露秘密。红衣人的鲜红色衣衫、花香药味、腰间令牌,都和枯井的红梅残片隐隐呼应,难道他就是玄甲组织成员?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武少以为是宋小七来了,转头却见秦峰站在门口,依旧青灰布衣、竹编斗笠压得很低。“你怎么会来?”
“一直跟着你,担心你有危险。”秦峰走进屋,目光扫过床上的张老先生,“他中的毒和魏廉同源,宋小七很快就到,现在得尽快找那个红衣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武少追问。
秦峰没回答,只道:“红衣人很危险,背后势力强大,你追查时务必小心。”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男子和宋小七的声音。武少不再追问,转身出门迎接。秦峰留在窗边,目光投向城西方向,眼中闪过锐利光芒——他知道红衣人只是棋子,真正的黑手还在幕后,武少的追查已触碰到核心利益,后续危险只会更甚。
屋内,宋小七迅速铺开药材准备解毒。武少站在一旁,望着床上的张老先生,心中满是期盼。他必须让老先生醒来,才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红衣人与魏廉的关联。
而城西隐秘角落,一个身着鲜红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冷笑。他腰间的黑色令牌上,一个小小的“玄”字在阳光下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