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七在屋内忙碌,炭火上的药罐咕嘟作响,浓郁药味与沉疴气息交织。他将研磨好的草药粉末倒入药汁,用银匙搅匀,银针探罐确认无毒后,舀出小碗吹凉,小心喂给张老先生。
武少站在一旁静观,目光落在宋小七娴熟的动作上,心中稍定。秦峰则靠在窗边,斗笠压得极低,身影隐在阴影里,唯有偶尔转动的目光,透着时刻紧绷的警惕。
待宋小七喂完药掖好被褥,武少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出房门。秦峰见状,无声跟上,停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
“宋兄,张老先生情况如何?”武少低声问。
“药能暂时压制毒性保命。”宋小七擦了擦汗,“但彻底解毒还需几味罕见药材,已让人回大理寺去取。用药得当的话,老先生很快能醒。”
“辛苦宋兄,这里就交给你和他徒弟。”武少道,“我与这位先生有要事相谈。”
宋小七瞥了眼遮着脸的秦峰,虽有疑惑仍识趣应下,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两人,老槐树枝叶在风中摇曳,斑驳光影将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现在可以说了。”武少直视秦峰,“你是谁?为何跟着我?又怎知张老先生与魏廉中了同一种毒?”
秦峰沉默片刻,缓缓摘下斗笠。阳光洒在他脸上,线条硬朗,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久经世事的沧桑。
“在下秦峰,将门之后。”他声音低沉有力,“祖父是凌烟阁功臣,父亲战死沙场后,我便隐于市井。”
武少心中一动,却未放松警惕:“隐于市井为何跟踪我?还知晓案中细节?”
秦峰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铜符,递了过去:“武公子该认识这个。”
武少接过铜符,指尖抚过上面磨损的“狄”字刻痕,心中一震:“这是师父生前的随身铜符,怎会在你手上?”
“先父曾受狄公恩惠,临终前叮嘱我,若狄公相关之人遭难,务必倾力相助。”秦峰缓缓道,“三日前我收到密函,盖着狄公私印,只说你出山查魏廉案恐遭暗算,让我暗中保护。”
武少疑虑渐消,这铜符确实是师父信物,且秦峰语气坦诚:“老槐树下用铜钱打落飞镖救我,也是奉了密函之命?”
“是。”秦峰点头,“我从静思院一路跟着你,枯井、大理寺、魏府、茶馆到这里都在。红衣人背后的势力很危险,已将你视为必除之患。”
“你知道那势力是什么?”武少追问。
“大概率与漕运贪腐有关,甚至牵扯玄甲组织。”秦峰道,“我隐于市井多年,听过不少传闻——这组织行事隐秘,势力遍布朝堂江湖,手段狠辣。魏廉想必是查到了他们的秘密,才遭灭口。”
武少心中一凛,这与他的推断不谋而合:“为何现在才现身?之前为何躲在暗处?”
“一来要确认你的身份与查案决心,避免误助他人。”秦峰道,“二来暗中保护更能及时应对危险。如今张老先生中毒,红衣人露了马脚,你我目标一致,单独行动风险太大,联手才能更快推进案情。”
武少沉默权衡。秦峰身份经铜符证实,武艺高强且熟悉市井,暗中保护多日无恶意。如今案情复杂,背后势力强大,仅凭自己与大理寺确实力不从心,合作无疑是明智之选。
“你想怎么合作?”武少问。
“我擅长追踪潜伏,熟悉江湖市井,可帮你查红衣人下落、探玄甲组织消息,同时继续暗中护你安全。”秦峰道,“你擅长推理断案,能从蛛丝马迹中找线索。你主查案推理,我主追踪打探,相辅相成。”
武少点头认可:“好,我同意合作。但你需对我坦诚,不得隐瞒案中信息,否则合作立刻终止。”
“没问题。”秦峰爽快答应,“我也有个要求,查案时你需听我安全建议,不可贸然行事。那势力狡猾残忍,容不得半点疏忽。”
“成交。”武少伸出手,“从现在起,我们是同盟。”
秦峰眼中闪过赞许,伸手与他紧握。两双有力的手掌相触,掌心温度传递着彼此的决心与信任。
“你暗中观察多日,可有异常线索?”武少松开手,“比如王坤或漕运码头的情况?”
“王坤我已查过。”秦峰道,“他表面与魏廉同乡交好,实则与漕运码头帮派往来密切,近期还有大额不明款项流入账户。案发当日他称在府中办公,但我查到,酉时左右他曾派人去城西,与红衣人离开茶馆的时间大致吻合。”
“这么说,他与红衣人有关联?甚至是他指使引诱魏廉出城?”武少心中一喜。
“有这个可能,但无直接证据。”秦峰道,“而且王坤只是个主事,权力有限,不可能调动如此罕见的毒物,也没胆子杀五品官员,他背后定有更大的人物。”
“你说得对,王坤只是棋子。”武少道,“我们顺着他和红衣人追查,就能找到幕后黑手。”
“我已派人盯着王坤府邸和漕运码头,有动静会立刻通知我。”秦峰道,“红衣人穿鲜红色衣衫很显眼,也让人在城西和码头附近打探了。”
“好。”武少道,“宋小七这边等张老先生醒了,或许能问出更多线索。我们兵分两路,你继续追查红衣人和王坤,我回大理寺看看周庸那边,有没有李忠的下落和毒物、泥土的化验结果。”
“可以。”秦峰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哨子,递过去,“这哨子声音特殊,只有我能模仿,你听到后立刻提高警惕,这是我们的紧急联络信号。”
武少接过哨子贴身收好:“你自己也小心。”
秦峰点了点头,重新戴上斗笠,身影一闪便隐入院子门口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武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出山查案,竟能遇到这样一位神秘同盟,这桩迷雾重重的案件,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他转身进屋,宋小七正坐在床边观察张老先生:“有动静吗?”
“已经退烧,呼吸也平稳多了。”宋小七道,“估计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能醒。”
“辛苦你了。”武少叮嘱道,“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通知大理寺。”
又对张老先生的徒弟交代了几句,让他警惕可疑人员,武少才转身离开。
走出巷子,阳光明媚,街上人声鼎沸,但武少心中已无之前的迷茫沉重。有了秦峰这个同盟,加上宋小七的助力,还有目前掌握的线索,他对查明真相越来越有信心。
他握紧腰间的狄公遗剑,摸了摸贴身的哨子,脚步坚定地向大理寺走去。红衣人、王坤、漕运贪腐、玄甲组织……这些散落的线索,他相信只要与秦峰联手,定能串联起来,揭开真相面纱。
而此时的王坤府邸内,一个黑衣人正对着他低声汇报。王坤听完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废物!连个教书先生都搞不定!武少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张老先生头上!”
黑衣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不能再等了!”王坤眼中闪过狠厉,“立刻通知‘玄使’,计划有变,请求支援除掉武少和张老先生,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王坤走到窗边,望着庭院,脸上露出狰狞。他知道武少已离真相越来越近,但绝不可能让对方破坏自己的计划,更不会束手就擒。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武少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快步走向大理寺,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前方等待他的,既有新的线索,也有更凶险的杀机。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不再孤军奋战,有了同盟、信念,还有揭开真相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