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将又一份密报放在书桌上时,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是帝都星难得的雨季,雨丝敲打着琉璃窗,为书房平添几分肃杀。
“公爵,元老院那边有新动向。”修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克莱尔上将昨夜秘密会见了三位保守派长老,据说讨论了关于‘军团势力失衡’的问题。”
顾沉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落在密报上:“意料之中。克莱尔在寻找新的靠山。”
他放下电子笔,若有所思的问:“西奥多有回消息吗?”
“他非常乐意合作。”修斯取出一份关于罗德调查报告草拟案,“这是他的诚意。”
他接过那份报告,仔细看完后,“告诉西奥多,明天日落之前,他会看到想要的结果。”
顾沉指尖轻叩桌面,接着安排:“现在以公爵府名义,向雌虫监察司提出正式质询——为何在合规评估中,会出现皇家护卫队雄虫动用精神力攻击受审军官的恶性事件?要求能奇副司长在十二个小时内给出合理解释。”
“是。”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米迦带着一身湿气走进来。军装肩头被雨水打湿,但他冰蓝色的眼眸比往常更加锐利。
“刚接到军委会正式任命。”米迦将电子令函投射到光屏上,“我被指定为跨军团联合演习的总顾问。新兵集训计划书也审批下来了。”
顾沉仔细阅读着令函,唇角微扬:“多唯和齐宁动作挺快。”
“不只是他们。”米迦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的皇宫方向,“刚才在军委会,我遇见了虫皇的特使。”
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雨声敲打着窗户。
“他传了什么话?”顾沉问。
米迦转过身,眼神复杂:“对于演习任命,军委会内部少数成员尚有微辞,而虫皇要我在下周一的元老院听证会上,支持克莱尔提出的‘军团管辖权议案’。”
修斯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公然分裂四大军团?”
顾沉却笑了:“他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操控轮椅来到书桌前,调出帝都星的势力分布图:“克莱尔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是趁乱夺取第四军团的实权。虫皇又想要什么?一个分裂的、互相制衡的军部。”
米迦走近地图,指尖点在第四军团的位置:“如果我以演习顾问的身份,证明跨军团合作能带来更大的战力提升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顾沉握住他的手,“听证会,将是你最好的舞台。”
“至于现在,该收网了。”他唇角轻勾,打开光脑通讯录。
监察司能奇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他看着公爵府刚发来的正式质询函,额头渗出冷汗。更让他心惊的是,科学院那边传来消息——顾氏研究院突然表态支持他雄子的竞争对手。
“副司长,雄保会发来通知,要求就罗德侍卫长在评估中的不当行为进行说明。”秘书低声汇报,“西奥多会长亲自过问此事。”
能奇的手微微发抖。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精心编织的网中。
这时,光屏亮起,顾沉的通讯请求再次出现。能奇几乎是颤抖着接通。
“能奇副司长。”顾沉的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我想你已经收到质询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主动引咎辞职,体面离开。或者,我让整个监察司陪你一起接受调查。”
能奇脸色惨白:“公爵阁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误会?”顾沉轻笑,“需要我调出评估室的完整监控吗?还是你想看看罗德侍卫长驻守监察司这些年滥用职权的证据?”
能奇彻底瘫软在椅子上。完了……他就不该接受克莱尔的诱惑……一切都完了!
“我想知道……”能奇面色极差,但还是不死心的哑着嗓子开口追问“你打算怎么处置罗德?他可是皇室的人。”
顾沉淡淡扫了眼他:“能奇副司长,与其关心别人,不如想想你自己。你雄子能不能保住科学院的位置,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能奇脸色惨淡,终于颓然放弃:“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承认在评估中存在‘程序瑕疵’,并且主动辞职。”
“很好。”顾沉挂断通讯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线,一旦越过就回不了头了。记住,顾氏始终与你们同在。”
与此同时,军委会的会议室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上演。
齐宁上将站在演示屏前,目光扫过在场的各位将领,最后定格在马特中将脸上。
“根据最新战报,第二军团提出的‘雨露行动’存在严重战术缺陷。”齐宁调出数据,“而第四军团的新战术体系,在昨天的实战演示中取得了百分之九十七的模拟胜率。”
马特猛地站起:“这不可能!那些数据……”
“数据经过军委会技术部门三重验证。”齐宁打断他,“倒是马特中将,你是否能解释,为何你力推的演习方案,与三年前你在诺曼星战役中的失败战术如此相似?”
会议室一片哗然。
马特脸色铁青:“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很快就能见分晓。”齐宁按下控制键,光屏上出现一系列财务数据,“诺曼星战役的后勤账目,似乎有些问题。我已经提请军事法庭重新审计。”
次日清晨,米迦在训练室完成晨训时,顾沉已经在门外等候。
见他出来,顾沉将一份文件放递过去:“看看这个。”
那是雄保会刚刚发布的公告——因精神力评估未达标,罗德被免除皇家护卫队职务,即日起返回家族领地接受“心理疏导与繁衍任务”。
米迦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这么快?”
“西奥多是个聪明虫。”顾沉淡淡道,“我答应支持他雌君竞选监察司副司长,他自然要拿出相应的诚意。”
他轻轻握住米迦的手:“这只是开始。”
果然,还不到半天,雌虫监察司光速发布了虫事变动公告:能奇副司长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同时,雄保会宣布西奥多的雌君佩塔接任该职。
军委会也传来消息:马特中将因“诺曼星账目问题”被停职调查,第二军团的演习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傍晚,顾沉和米迦站在公爵府的露台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
“罗德被送回了家族领地。”米迦轻声说,“听说他抗拒繁衍任务,被强制注射了诱导剂。”
顾沉目光深邃:“这是他应得的。”罗德这么些年没少假借职权折磨雌虫,米迦所经历的也只是他恶行中的冰山一角。这样一个垃圾,放回去繁衍还是便宜他了!
他转身面对米迦,指尖轻抚过对方额间那道快消散的屏障印记,又给添了道精神力进去,然后温声问:“害怕吗?”
米迦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有你在。”
顾沉唇角微扬——他的小雌君自己都可能没有发现,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夜风拂过,带着帝都星特有的凉意。但此刻的公爵府,却仿佛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米迦望着身边雄虫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场反击的胜利,更会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而那些还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敌方,很快就会意识到——
他们唤醒的不是任虫宰割的羔羊,而是注定要改变这个时代的雄狮。
皇宫深处,虫皇终于结束了他和几个雌侍的“玩耍”,出来准备用晚餐时才收到雄保会递了一天的奏报。
“罗德侍卫长精神力复检未达标?已经被送回老家繁衍去了???”虫皇放下银制餐具,眼神锐利地看向侍从官,“这么巧?”
侍从官躬身道:“雄保会出示了三家权威机构的检测报告,均显示罗德侍卫长的精神力存在严重波动,已不适合担任现职。”
虫皇冷笑一声:“小瞧顾家的那个小残废了,最近手伸得真长。”
他起身走向窗边,遥望着宫墙外:“传令下去,朕要见米迦。”
公爵府内,米迦刚刚结束与齐宁的通讯,就收到了皇宫的传召。
“虫皇要见我。”他将通讯器递给顾沉,“这个时候传召,恐怕来者不善。”
顾沉快速浏览着传召令,眼神渐冷:“他坐不住了。罗德是他放在监察司的眼线;能奇也是保守派推上去的。现在两条线都被我们斩断,他自然要亲自下场。”
“我去见他。”米迦整理军装领口,眼神坚定,“有些话,是时候说清楚了。”
顾沉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不用。”米迦摇头,“这次,我要独自面对。”
皇宫会客室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固的冰冷。虫皇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星图前,仿佛在审视他的帝国。
米迦走进来,军靴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站定,行礼,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听说你在监察司的评估中‘表现优异’。”虫皇没有转身,声音透过香雾传来,听不出喜怒,“看来,顾家那个小子,确实有些特别的手段,能让你如此‘脱胎换骨’。”
他刻意加重了“表现优异”和“脱胎换骨”,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米迦垂着眼睫,不卑不亢:“陛下召见,不知有何指示?”
虫皇终于缓缓转身,那双与米迦有几分相似、却沉淀了太多权谋与冷酷的眼眸,如同鹰隼般落在他脸上,细细逡巡,仿佛要剥开他冷静的外表,看到内里的真实。
“你恨朕。”这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
米迦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毫无回避地直视这位赋予他生命,也赋予他无数痛苦的雄父:“不敢。”
“不敢?”虫皇嗤笑一声,踱步上前,离米迦仅有一步之遥,强大的雄虫威压刻意释放出来。
“那你告诉朕,为何要联合外虫,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损皇室颜面?罗德再不堪,也是朕的亲信,是皇室的脸面!能奇背后站着的,是元老院!你这是在打朕的脸,在动摇帝国的根基!”
米迦在那股威压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只有军装袖口下微微绷紧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他迎视着虫皇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冽:“陛下是否还记得,半个月前,就在这个房间,您对我说过的话?”
虫皇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您说,‘皇室不需要一个有自己想法的皇子,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摆设’。”米迦复述着那句将他打入深渊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以为,从那一刻起——当您助推罗素家的诬陷,当您看着我在训诫室里鲜血淋漓时,名为‘米迦·’的皇子就已经死了。一个‘已死’之虫,何来资格谈论皇室颜面?”
虫皇沉默了片刻,威压稍敛,语气刻意放缓,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姿态:“之前的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皇室有皇室的难处,你是朕的血脉,理应体谅,为子……”
“那么请问陛下!”米迦猛地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冰焰在燃烧,那是一直被压抑的愤怒与绝望,
“当您为了军权,默许他们给我栽上‘大不敬’和“伤害雄子”的滔天罪名时,可曾想过我是您的雌子?当您眼睁睁看着我和雌父在训诫室被罗德折磨得奄奄一息,听着我雌父菲尔在火海中‘意外’身故的消息时,可曾有过一丝一毫身为夫、身为父的动摇?!”
他向前踏出半步,尽管身高不及虫皇,但那属于铁血军雌的煞气与决绝,竟一时压过了皇者的威仪:“为了您的权柄,我雌父可以是随时牺牲的棋子,雌子可以是随意送出、随意折辱的玩物!
现在,您又来和我谈皇室颜面,谈为子的责任?陛下,您不觉得……这太可笑吗?!”
“放肆!”虫皇脸色铁青,勃然大怒,属于S级雄虫的精神力威压全力爆发,如同实质般向米迦碾压过去!
米迦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他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压力,没有后退半步!他眉心的精神力屏障微微发热,将最致命的冲击化解于无形。
虫皇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没想到米迦能如此轻易地扛住他的威压。这是一个随时会因为精神力暴动的军雌?!
米迦强忍着精神力的震荡,再次挺直脊梁,声音因压抑着痛苦而更加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米迦的言辞,已经足够克制了,陛下。如果陛下没有其他‘指示’,我就先告退了。我的雄主,还在等我回家。”
他再次行礼,这一次,动作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
虫皇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阴鸷,在他即将踏出门口时,冷冷开口,话语如同毒蛇般钻进米迦的耳中:
“你以为靠着顾沉那个残废,就能高枕无忧?别忘了,他终究是个雄虫,是这帝国规则下的雄虫!同时,朕能让他生,也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米迦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露出线条冷硬的侧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会客室内,带着一种虫皇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的坚定:
“那就请陛下试试看。”
“至少他,从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选择背叛。而他若有事,我米迦·卡洛林,毕生之力,穷尽所有,必与伤他者——不死不休。”
说完,他再也没有停留,大步离开了这个承载了他太多痛苦与绝望的皇宫。
虫皇独自站在奢华却冰冷的大厅中央,看着米迦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沉与算计。
他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帝王玺戒,低声自语:“顾沉……看来,是朕小看你了。养不熟的狼崽子,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残废……倒是绝配。”
良久后……
“传令给克莱尔。”虫皇对阴影中的侍从说道,“告诉他,朕可以给他想要的支持,但下周的听证会,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侍从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虫皇望着公爵府的方向,眼神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