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邃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离开下水道主干道后，空气中的湿度开始下降，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却被一种更加刺鼻的气息所取代——那是陈旧的机油味、生锈的铁屑味，以及硫磺燃烧后残留的酸性气体。
“咳咳……队长，这地方怎么感觉比刚才的耗子窝还渗人？” 老鬼背着沉重的铅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满是油污的金属格栅上。脚下发出的不是踩水的啪嗒声，而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四周的墙壁不再是湿滑的青苔砖石，而是布满了铆钉和锈迹的巨大钢板。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像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爬满墙壁，偶尔有蒸汽从裂缝中喷出，发出凄厉的嘶鸣。
“这里是**【第44号旧炼油厂】**。” 凌风走在最前面，仅存的左手扶着墙壁，借助微弱的应急灯光辨认着方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断臂处的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在这个死寂的钢铁丛林中显得格外明亮。 “一百年前，这里是天枢城的动力心脏之一。后来因为地脉改道、灵气枯竭而被废弃。但在我的记忆里，这里并没有完全死透。”
“没死透？”小红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斩首斧，斧刃上的寒光是这里唯一让人感到安全的东西，“师父，你是说这里还有人？”
“不，不是人。” 凌风停下脚步，示意两人噤声。 他缓缓蹲下身，用手指在那层厚厚的油泥上抹了一下，放在鼻端闻了闻。 “如果是人，会有脚印，会有排泄物，会有生活的痕迹。但这里只有……” 他将手指在墙壁上蹭了蹭，指尖沾上了一点黑色的粉末。 “石墨粉和高标号润滑油。”
“这说明什么？”老鬼不解。
“说明这里的‘居民’，不需要吃饭，但需要保养。” 凌风站起身，目光投向前方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巨大厂房空间。 “我们要面对的，是**【机械改造生物（mecha-beasts）】**。”
在前世的游戏资料片中，这是一张被很多新手玩家忽视的隐藏地图。这里的怪物不是自然生成的妖兽，而是上一代疯狂炼器师留下的“失败品”。它们将妖兽的肉体与机械零件强行缝合，试图创造出一种不知疲倦的杀戮兵器。 虽然实验失败了，但这群怪物却在废墟中顽强地繁衍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硅基与碳基共生的生态圈。
“机械……生物？”老鬼咽了口唾沫，“那它们厉害吗？”
“单体实力一般，也就是练气圆满到筑基初期的水平。” 凌风的声音很轻，“但它们有一个特性——集群意识。一旦惊动了一只，整座工厂的齿轮都会开始转动。”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硬拼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小红有些焦躁，“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站着吧？我的斧头都饿了！”
“别急。” 凌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对付这种只有逻辑没有灵魂的东西，靠蛮力是下策。要用这里。”
他开启了**【玄色灵根】**的解析视野。 虽然体内的能量几近枯竭，但维持最低限度的侦查还是能做到的。 在他的视网膜上，黑暗的世界瞬间被无数条淡淡的绿色线条勾勒出来。那是灵气在金属管道中流动的轨迹，也是这座工厂残留的“神经网络”。
“跟我走。脚步放轻，呼吸放缓。” 凌风压低了声音，“记住，如果你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千万别回头，立刻趴下。”
三人像幽灵一样，小心翼翼地潜入了厂房深处。
这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坟墓。数十米高的炼油塔倾斜着，仿佛随时会倒塌。巨大的传送带像死蛇一样盘在半空。地面上到处是散落的齿轮、轴承和断裂的机械臂。
突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但极其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从右侧的一堆废旧油桶后传来。
老鬼浑身一僵，刚想转头去看。 “趴下！” 凌风的声音急促而短只有力，同时他的左手猛地按在老鬼的肩膀上，将他硬生生按进了旁边的一条排水沟里。小红反应极快，顺势滚到了一个巨大的轮胎后面。
就在他们藏好的瞬间。 一道红色的扫描光束，像利剑一样刺破黑暗，扫过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缓缓从油桶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足有牛犊大小的机械狼犬。 它的一半身体还保留着腐烂的生物血肉，可以看到灰色的皮毛和裸露的肌肉纤维；但另一半身体，已经被粗糙的青铜和黑铁所取代。 它的左前腿是一根液压减震柱，右眼被一颗散发着红光的晶体摄像头代替，脊椎上插着一排排气管，随着它的呼吸喷吐着白色的蒸汽。
【废土巡逻者：半机械腐狼（12级\/精英）】 【状态：巡逻中】 【核心驱动：劣质灵石引擎】
它停在原地，那是机械关节特有的僵硬感。那只红色的电子眼来回扫描着周围，鼻孔里的生物嗅觉系统也在抽动，试图捕捉入侵者的气味。
排水沟里，老鬼死死捂着嘴巴，心跳如雷。这怪物的造型实在太掉SAN值了，那种血肉与金属强行融合的扭曲感，比单纯的妖兽更让人恶心和恐惧。
“滴……滴……” 那只机械狼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它转过身，那条由铁链组成的尾巴在地上拖曳出刺耳的火花，准备离开。
“呼……”老鬼刚想松口气。 突然，他背上的铅盒因为姿势问题，轻轻磕在了一根凸起的钢管上。 “当。”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工厂里，却如同惊雷。
那只机械狼猛地停住了。 它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180度角直接转了过来，红色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排水沟的方向。 “吼——！！！” 它张开嘴，发出的不是狼嚎，而是金属摩擦的尖啸声。下颚的液压咬合肌瞬间绷紧，露出了两排寒光闪闪的合金獠牙。
“被发现了！动手吗？！”小红握紧了斧头，就要冲出去。
“别动！” 凌风死死按住她，眼神冷静得可怕。 “它还没确认目标。现在的吼叫只是在进行声纳探测。” “它的视觉系统是基于热成像和动态捕捉的。我们躲在冷凝水沟里，体温被掩盖了。只要不动，它就看不见。”
果然。 那只机械狼虽然对着这边咆哮，但并没有立刻扑过来。它在原地焦躁地踱步，红色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似乎在处理这一组矛盾的数据：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热源。
这就是****中提到的“智慧”——主角利用对怪物机制的了解，在绝对劣势下寻找生存空间。
“听着。” 凌风在队伍频道里极低声地说道，“它的逻辑核心在后脑，那是它唯一的弱点。但我们不能在这里杀它，血腥味和战斗的噪音会引来狼群。” “我们要……黑了它。”
“黑了它？”老鬼瞪大眼睛，“这玩意儿也能黑？”
“只要是机器，就没有不能黑的。” 凌风从腰间摸出一块刚刚在路上捡到的、还残留着一点磁性的废弃线圈。 他没有用灵力，因为那样会暴露位置。 他用的是物理学。
他将线圈缠绕在手里那把**【纳米战术匕首】（虽然纳米虫休眠了，但匕首本身的材质依然是顶级的）的刀柄上，然后利用匕首内部残留的一点点微弱电荷，制造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电磁场**。
“小红，准备。听我口令。” 凌风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机械狼。 五米。 三米。 两米。
就在机械狼的鼻子几乎要凑到排水沟上方的瞬间。 凌风突然将手中的匕首，以一种特定的频率，轻轻敲击在了排水沟的金属管壁上。
“叮……叮叮……叮。”
这不是乱敲。 这是摩斯密码，翻译成修真界的底层逻辑语言，就是**【指令：归巢\/维护】**。 这种低频的震动波顺着金属管道传导，精准地干扰了机械狼那简陋的听觉接收器。
机械狼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它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似乎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在它的核心程序里，这种频率的震动代表着母巢发出的“召回维护”信号。虽然它的生物本能告诉它这里有猎物，但它的机械逻辑却强制它执行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这就是机械改造生物的悲哀——由于改造技术的不成熟，机械逻辑往往会覆盖生物本能。
“呜……” 机械狼眼中的红光逐渐变成了代表“待机”的黄光。它困惑地晃了晃脑袋，收起了獠牙，转身向着工厂深处的一个巨大车间走去。 它的步伐不再是巡逻时的警惕，而是变得机械、呆板。
“跟上它。” 凌风从水沟里爬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冷笑。 “它会带我们找到这里真正的‘主人’，以及……我需要的手术台。”
“手术台？”老鬼一边拧着衣服上的脏水，一边不解地问。
凌风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 “我需要一只新手。而这里……”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散落的机械零件，以及那只正在带路的半机械狼。 “这里简直就是最大的义肢库。”
三人借着阴影的掩护，远远地吊在那只机械狼身后。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诡异。 巨大的流水线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生物残肢。有的还在滴血，有的已经被装上了机械臂。无数微型的维修机器人在尸体间穿梭，进行着缝合与焊接。
这里不是地狱。 这里是疯狂科学家的伊甸园。
而凌风，这个来自未来的科技修真者，正带着一种审视和掠夺的目光，步入这个属于他的宝库。 他没有恐惧，只有兴奋。 因为他知道，只要征服了这里，他就能获得在这个地下世界立足的第一支——不死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