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林碧痕拖长的尾音，像一根无形的线，吊起了鬼厉整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屏障正在疯狂闪烁，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近乎疯魔的希冀之火。她能感觉到，她能感觉到！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触碰到他灵魂深处的痛楚？
然而，林碧痕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幻想的空间。
“……但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今天天气不错”般的事实。可这几个字，却比诛仙剑阵的万丈光芒还要锋利，比三昧真火的焚心之焰还要灼热。
“嗡——”
鬼厉的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十年的弦，应声而断。
刚刚燃起的，那照亮了他整个黑暗世界的希望之火，被这一盆冰水，“刺啦”一声，浇得干干净净，连一缕青烟都没剩下。
疯魔、狂喜、希望、期盼……所有激烈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只有比死泽最深处的沼泽还要空洞、还要死寂的绝望。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他手中的噬魂棒还要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地、无声地跪倒在地。
那根十年间从未离手、浸透了他无尽血泪与煞气的噬魂棒，也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当啷”一声，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进了脚下那片被鲜血与怨气浸染的焦黑泥土里。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死泽的寂静之上。
“哥们，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啊。”林碧痕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话就给你整破防了？十年份的执念，就这？”
她看着跪在地上，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灵魂，变成一具空壳的鬼厉，非但没有胜利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这算什么？我就说了句实话，怎么搞得跟渣了你十年的渣女一样？这锅我不背啊！
周小环和小狐狸已经完全看呆了。刚才还凶神恶煞、气场全开的血公子，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跪了？姐姐的嘴是开过光的吗？这是什么言出法随的顶级pUA？
她扯了扯林碧痕的衣角，小声问：“姐姐，他……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说错话了？
小狐狸从周小环怀里探出脑袋，一脸凝重地分析：“姐姐，根据小妖多年的阅片经验，这位帅哥应该是进入了‘贤者模式’，不对，是‘世界观崩塌模式’，cpU估计已经烧了。”
林碧痕懒得理会这一人一狐的窃窃私语，她正盘算着是直接走人，还是？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异变陡生！
一道清冷如九天寒月的绝世剑光，毫无征兆地破开重重迷雾！
那剑光快到了极致，超越了声音，也超越了肉眼的捕捉极限，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带着一股斩断世间一切因果的决绝，骤然出现在林碧痕的眉心之前！
整个过程快到林碧痕连一句“卧槽”都来不及说出口。
今天是什么日子？扎堆来送人头吗？还是流行不打招呼直接开大？
然而，预想中的穿颅而过并未发生。
“叮！”
一声清脆的颤音，在寂静的废墟上空回荡。
那柄通体泛着幽蓝光芒、美得不似凡物的神剑，剑尖在距离林碧痕眉心仅有一寸的地方，硬生生悬停住了。
剑身发出阵阵高亢的嗡鸣，剑气激荡，吹起了林碧痕额前的几缕发丝。那嗡鸣声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愤怒，又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犹豫与悲鸣。
天琊神剑！
紧接着，一道白衣胜雪的绝代身影，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乘着剑光余韵，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落。
来人身姿高挑，容颜绝世，气质清冷得如同青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她手持天琊神剑，秋水般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前方。
正是陆雪琪。
她本是在死泽外围追查魔教踪迹，却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又失控的滔天煞气冲天而起。那煞气的主人，她化成灰都认得。
她心头一紧，立刻御剑循着气息而来，只想看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当她破开迷雾，看到的，却是让她此生都无法忘怀、也无法理解的一幕。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跪倒在泥泞中的男人。
他的背影萧索而绝望，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连那根从不离身的凶戾法宝都掉落在了一旁。那是她追逐了十年，也抗争了十年的身影。
然后，她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那个静静站立的绿衣女子身上。
下一秒，陆雪琪的呼吸停滞了。
那张脸……
那张脸！！！
十年了，她在望月台的清冷月光下，舞了整整十年的剑。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吐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这张脸。
她曾以为，这张脸的主人，是她一生的宿敌，是她与那个男人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恨过这张脸的巧笑嫣然，怨过这张脸的主人夺走了那个男人全部的心神。可午夜梦回，她又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站在满月井前的是自己，如果当初为他挡下诛仙一剑的是自己……
爱、恨、痴、怨、不甘、释然……
十年间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无法对人言说的复杂情感，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如同火山一般轰然爆发！
三大核心人物，以一种最惨烈、也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齐聚于这片亡魂哀嚎的废墟之上。
一个跪地失神，信念崩塌。
一个持剑而立，心神俱震。
一个双手抱胸，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你们要干嘛”。
“我去！大型情感伦理剧现场啊！正主都来了？”林碧痕看着眼前的修罗场，感觉自己的瓜子可乐都快不够用了。
“这位白衣小姐姐，眼神好凶，看我的目光跟看小三似的。天地良心，我跟那个男的清清白白，话都没说上三句！”
林碧痕看着眼前这堪比年度情感大戏总决赛的场面，内心毫无波澜。
经典前任修罗场，还是买一送一的豪华套餐版。这个瓜，保熟！
陆雪琪的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天琊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碧痕的脸上，那清冷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是她？她没死？
不，不可能！气息完全不对！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丝毫碧瑶的灵力波动，反而有一种……一种让她都感到心悸的、浩瀚如渊的奇怪力量。
可这张脸……
不管了。
她不管这个女人是人是鬼，也不管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鬼厉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这就够了！
天琊神剑的剑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坚定地指向了林碧痕。
陆雪琪的声音，比她剑上的寒气还要冰冷刺骨。
“不管你是谁，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