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青卫南下 搅动江南青州的夜,总带着草原吹来的凛冽气息。赵虎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站在侯府书房外,像一道融入暗影的石壁。
“进来。”沈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平静无波。
赵虎推门而入,躬身行礼:“侯爷。”
沈青放下手中的军报,目光落在他身上。赵虎是青阳卫的统领,一手建立起北境最隐秘的情报网,行事狠辣果决,最擅暗处交锋。
“江南那边,该动一动了。”沈青缓缓道,指尖在案上轻点,“赵泓派人到并州搅局,杀我百姓,乱我新政,这笔账,不能不算。”
赵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侯爷的意思是?”
“你带一队青阳卫,即刻南下。”沈青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做什么,我不教你。我只要一个结果——给赵泓添堵,让他在江南坐不稳。”
顿了顿,他补充道:“记住,隐蔽行事,不必求功,但求让他不得安宁。若是能搅得他和朝廷的兵马狗咬狗,再好不过。”
赵虎躬身领命:“属下明白。”他没有多问细节,青阳卫的职责从来不是质疑,而是执行。
“人手你自己挑,军械、粮草从暗库支取。”沈青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万事小心。”
“谢侯爷关心。”赵虎再一躬身,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三日后,一支不起眼的商队离开了青州,朝着江南方向进发。商队的伙计们个个精悍,腰间鼓鼓囊囊,看似是寻常货物,实则藏着弓弩与短刃。赵虎扮作账房先生,戴着顶旧毡帽,眼神在人群中扫过,锐利如鹰隼。
此时的江南,正值春汛。湘王赵泓的大军与朝廷兵马在长江两岸对峙,战火虽未蔓延到腹地,却早已弄得人心惶惶。各地官府为了凑军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暗地里对这位“兴兵讨逆”的湘王怨声载道。
赵虎的商队一路南下,走走停停,看似在收购丝绸茶叶,实则早已将江南的局势摸得七七八八。
“头领,赵泓的粮营设在芜湖,由他的小舅子周奎掌管,那厮贪婪好色,军中上下早就怨声载道。”一个青阳卫扮作脚夫,低声向赵虎汇报。
赵虎坐在茶馆里,慢悠悠地喝着茶,目光透过窗棂,望着街上巡逻的湘王士兵:“周奎……有点意思。”
当夜,芜湖城外的粮营忽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守营的士兵们慌作一团,忙着救火,却不知暗处几支冷箭破空而来,专射那些指挥的军官。
混乱中,有人大喊:“朝廷的细作来了!”
本就人心惶惶的粮营顿时炸开了锅,士兵们各自为战,甚至自相残杀。等赵泓派来的援军赶到时,粮仓已烧去大半,剩下的粮食也被趁乱抢走不少,周奎则在混乱中被“流矢”射中,死在了粮堆旁。
“废物!一群废物!”赵泓在帅帐里大发雷霆,将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粮营失火,粮草损失过半,前线的军心顿时动摇。
“殿下,此事蹊跷。”谋士上前道,“那火起得太突然,而且偏偏烧在周将军的营里……会不会是……”
“是什么?”赵泓怒视着他,“是朝廷的人,还是那些不满本王的蠢货?”
谋士不敢多言。周奎贪婪成性,克扣军粮早已不是秘密,军中不少人都盼着他死。
赵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传令下去,彻查此事!另外,再从各州府征集粮草,十日之内,必须送到前线!”
可他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南各地怪事频发。
运往前线的军械,在路上被人劫走,只留下几具穿着朝廷军服的尸体;支持赵泓的地方士绅,夜里家中会莫名失窃,丢失的往往是准备献给湘王的金银;甚至连赵泓设在金陵的招兵处,都有人悄悄张贴告示,揭露他强征壮丁、草菅人命的旧事,引得百姓围堵。
桩桩件件,都做得极为隐蔽,看似是朝廷细作所为,又像是民间怨愤的爆发,查来查去,始终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却把湘王的部署搅得一团糟。
赵泓焦头烂额,既要应对前线的朝廷兵马,又要安抚后方的人心,还要追查这些捣乱的“细作”,精力被牵扯得四分五裂。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赵泓对着地图怒吼,手指重重戳在芜湖的位置。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些事做得太过精准,不像是朝廷那些蠢笨的密探能办到的。
谋士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殿下,会不会是……青州的人?”
赵泓一愣:“沈青?他敢把手伸到江南来?”
“前些日子,咱们派去并州的人传回消息,说阳曲的事办得很顺利,杀了带头分田的刁民,还嫁祸给了崔文浩……”谋士道,“会不会是沈青报复?”
赵泓眼神一沉。他一直没把沈青放在眼里,觉得此人不过是个守成的武夫,没想到竟有这般手段,敢派人来江南给他添堵。
“查!给我往死里查!”赵泓咬牙道,“若是让本王查出是沈青干的,定要他好看!”
可江南地域广阔,青阳卫又擅长隐匿,赵泓的人查了许久,也只查到几处被废弃的据点,连赵虎的影子都没摸到。
而此时的赵虎,早已带着人潜入了金陵城。他看着城中因湘王征粮而引发的骚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头领,下一步怎么做?”手下问道。
赵虎望着湘王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听说赵泓最疼他那个刚满周岁的小儿子?去,‘借’点东西回来。”
几日后,湘王府的奶妈发现,小公子常玩的那只玉麒麟不见了,只在摇篮里留下一张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北境之物,还请归还。”
赵泓看到字条时,气得浑身发抖,当场拔剑劈了案几。他知道,这是沈青在告诉他——并州的账,他记下了。
“沈青!”赵泓怒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可愤怒归愤怒,他却不敢真的对沈青怎么样。江南的战事正胶着,他根本抽不出兵力去对付北境。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暗中加强了王府的守卫,同时对沈青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金陵城外的一处客栈里,赵虎将那只玉麒麟交给手下:“派人送回青州,给侯爷当玩意儿。”
“头领,咱们接下来……”
“回去。”赵虎道,“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容易暴露。”
他看着窗外混乱的金陵城,知道赵泓短时间内再也没精力去管并州的事了。这趟江南之行,虽未取人性命,却比杀了对方几员大将更让赵泓难受。
这便是侯爷要的结果——不必大胜,只需让对手不得安宁。
几日后,一支商队悄然离开江南,朝着北境的方向而去。队伍中,赵虎掀开毡帽,望着北方的天空,眼神平静无波。
江南的水,再深,也淹不死北境的狼。
而青州的沈青,收到那只玉麒麟时,只是淡淡一笑,随手递给了正在蹒跚学步的沈征当玩具。
“爹爹,球……”沈征抱着玉麒麟,咯咯直笑。
沈青抱起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随即又变得深邃。赵泓在江南吃了亏,必然会记恨,将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但他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泓想玩阴的,他便奉陪到底。
只要北境根基稳固,民心不散,任他江南风起云涌,他自岿然不动。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父子俩的身上,温暖而安稳。这,才是他要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