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渐渐响起的鸡鸣和知青点里陆续起床的窸窣声,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反复回放着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赵梅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陆铮眼中毫不掩饰的狠厉,还有那封被撕碎扔进臭水沟的举报信……一切都像是一场褪了色的噩梦,却又无比真实。
她知道,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赵梅是被暂时震慑住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嫉妒和怨恨,绝不会因为一次惊吓就彻底消失。它只会像一颗毒瘤,暂时潜伏,等待下一个爆发的时机。
而且,赵梅消息的来源依然是个谜。她必须弄清楚,除了赵梅,还有谁知道,或者可能猜到她和陆铮的生意。
起床的哨声尖锐地响起。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思绪,如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当她端着搪瓷缸走出屋子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赵梅的房门。
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周红正在院子里伸懒腰,看到林晚,打了个哈欠:“早啊林晚。诶?赵梅还没起?这可稀奇了,她平时不是起得挺早嘛?”
王丽丽也从厨房探出头,小声道:“是不是不舒服?昨晚我好像听到她屋里有动静……”
林晚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些许疑惑:“可能吧,没听她说。”
直到上工的哨声再次催促,赵梅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她低着头走出来,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眼底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蔫头耷脑,完全不见了往日的刻薄与张扬。
周红和王丽丽都惊讶地看着她。
“赵梅,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周红心直口快地问道。
赵梅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她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林晚的方向,匆匆洗漱完,便拿起工具,几乎是逃也似的率先出了院子,去往集合地点。
周红和王丽丽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的赵梅古怪得很。
林晚默默地看着赵梅仓惶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陆铮的“谈话”效果显着,赵梅至少在表面上,是彻底怕了。
这一整天,赵梅都异常沉默。劳动时,她远远地避开林晚,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与她对上。休息时,她也一个人坐在角落,埋着头,不像以前那样凑到人堆里说长道短。她那副失魂落魄、战战兢兢的样子,连生产队长都注意到了,还关切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身体不适,被她慌乱地搪塞了过去。
赵梅的异常,自然也落在了其他知青眼里。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她到底怎么了。有人猜她是生病了,有人猜她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有人隐约觉得可能跟林晚有关,但看着林晚那副平静如常、甚至比以往更显沉静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
林晚对所有的猜测和目光都视若无睹。她专注地干着自己的活,保存着体力,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
下午下工回来,林晚照例准备去老陈那里看看第二批货的进展。她刚走出知青点不远,就在一个拐角被瘦猴拦住了。
“林晚同志,”瘦猴脸上带着后怕和庆幸,“陆哥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没事了,让你放心。”
林晚点了点头:“我知道。替我谢谢他。”
“陆哥还说,”瘦猴压低声音,“让你最近稍微收敛点,避避风头。老陈那边的货,他会想办法慢慢出,新样子也先不急着弄。”
林晚明白这是稳妥之举。经过赵梅这么一闹,确实应该沉寂一段时间,观察风向。
“好。”她应下。
瘦猴传达完消息,便匆匆离开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起伏的田埂和灰蒙蒙的天空。危机暂时过去,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却似乎更重了。她意识到,她和陆铮的生意,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更隐蔽的模式。
她转身,没有再去老陈那里,而是直接回了知青点。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她不再频繁去镇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知青点或地里。内力的修炼成了她每日最重要的功课,那丝气息虽然增长缓慢,但运行起来却比之前顺畅了一丝,对身体的滋养效果也愈发明显。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更有力了,以前觉得沉重的锄头,现在挥舞起来也不再那么吃力。
赵梅依旧保持着那副惊弓之鸟的状态,对林晚避之唯恐不及。她的异常沉默和畏缩,渐渐让其他知青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奔忙。
然而,林晚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这天傍晚,她正在屋里就着煤油灯看书,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周红略带惊讶的声音:“吴爱国?你找赵梅啊?她好像去河边洗衣服了。”
吴爱国?他来找赵梅?
林晚心中一动,放下了书。赵梅消息的来源,会不会跟吴爱国有关系?她记得上次从县城回来,就看到赵梅和吴爱国在院子里说话。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纸的缝隙向外看去。
吴爱国站在院子里,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对周红道:“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往林晚屋子的方向瞟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林晚看着吴爱国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难道,赵梅是从吴爱国这里得到的消息?吴爱国在县城有亲戚?还是他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什么?
这是一个需要弄清楚的线索。
林晚回到床边坐下,沉思起来。赵梅的举报风波虽然被强行压下,但留下的余波和隐患,却需要她更加小心地去应对和清理。
而经过这次事件,她和陆铮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复杂和微妙的阶段。他们不再仅仅是因武力威慑和利益捆绑的合作伙伴,更像是在一条危险船上同舟共济的……盟友?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眼下,提升自身实力,厘清潜在威胁,才是重中之重。
夜色渐深,煤油灯的光晕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
余波未平,新的暗流或许正在酝酿。但她已不再是刚穿越时那个茫然无助的娇气包。
她有能力,也有决心,去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