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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洞窟的任务,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莲花的外门生活中漾开几圈涟漪后,终究缓缓归于表面的平静。赵莽那伙人,经此一役,虽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但终究不敢再如以往那般明目张胆地寻衅滋事。玄石真人那句“此子非常人”的评价,以及李莲花在洞窟中展现出的那份远超自身境界的冷静与手段,像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他们心生忌惮。

然而,明目张胆的挑衅消失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隐隐的孤立感,却如同翠微峰上终年不散的薄雾,依旧萦绕在李莲花周围。一些弟子见他走来,会下意识地压低交谈声,目光闪烁;分配日常杂物时,他得到的也总是不轻不重、却绝无任何油水可捞的差事。对此,李莲花浑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他本非热衷交际之人,前世今生,早已习惯了独处。这份被无形边缘化的处境,反而为他隔绝了不少不必要的打扰。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翠微峰那座简陋却整洁的洞府内。或是反复翻阅那枚记载着《基础剑诀》的玉简,或是盘膝打坐,凝练真元,细细适应、吞吐着此界远比下界精纯澎湃的天地灵气。

那《基础剑诀》内容确实浅显,无非是运剑发力、引动灵气的基础法门,任何一名刚入门的弟子,只要不是资质愚钝到极点,花上几个月功夫也能掌握个七七八八。对李莲花而言,理解其中奥义更是毫无难度,神识扫过,便已通透。但他并未因此而生出丝毫轻视之心,反而看得比那些晦涩高深的功法更为仔细。

他看的并非单纯的招式,而是透过这些基础的框架,试图管中窥豹,理解天衍剑宗乃至此界整个剑道体系的根基脉络与构建思路。他将玉简中的每一句口诀,每一个运力技巧,都与自身过往所学、所悟的剑道相互印证、比较。

“有趣……”他时常在心中默念,“此界剑道,似乎更注重与天地灵气的共鸣与引导,追求以自身真元为引,撬动更庞大的天地之力加持于剑上,讲究的是以气御剑,以势压人。而下界剑道,因天地灵气相对稀薄,则更侧重于招式本身的精妙、速度、角度,以及剑意、心境的感悟与升华,求的是技近乎道,人剑合一。”

两条路径,看似侧重不同,一重外求,一重内修,但钻研到深处,李莲花却隐隐感觉到,其间亦有殊途同归之妙。无论是引动外力,还是锤炼己身,最终指向的,似乎都是那冥冥中存在的“道”与“理”。这让他对未来的道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对此界的修行体系,生出了更浓厚的探究兴趣。

这一日,天光正好,李莲花信步来到了外门弟子皆可自由使用的“演剑坪”。坪面极其开阔,以特制的青钢石铺就,坚硬无比,等闲剑气难伤。历经无数岁月洗礼,坪面上纵横交错着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有些陈旧斑驳,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有些则崭新凌厉,显然是近日所留。这些剑痕,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有过的汗水、较量与领悟。空气中,弥漫着金石之气与淡淡的灵力余韵。

此刻,演剑坪上颇为热闹,数十名外门弟子分散各处,或独自苦练,或捉对切磋。呼喝声、剑刃破空声、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显得生机勃勃,又带着剑修特有的锐意。

李莲花目光扫过,并未在意那些激烈的对抗,而是寻了一处靠近边缘、相对僻静的角落。他并未拔出腰间那柄看似普通的制式长剑,只是神情淡然地抬起右手,并指为剑,随意地演练起来。

他演练的,并非任何成套的高深剑法,只是将《基础剑诀》中最基础的刺、撩、劈、挂、点、崩等招式,信手拈来,随意地拆解、重组。动作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显得有些缓慢、迟滞,与周围那些剑气纵横、迅若奔雷的景象格格不入。

然而,若有感知敏锐之辈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异常。他那并拢的指尖划过空气之时,并非悄无声息,而是引动了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空气呜咽之声,仿佛指尖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压缩、凝实。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他这看似缓慢的舞动,周遭天地灵气的流转,竟也随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的律动,如同潮汐般,以他为中心,微微起伏、共鸣。那并非强行攫取灵气,而更像是一种自然的牵引与呼应。

这番景象,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大多数弟子都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中,偶有瞥见的,也只当是哪个初入门的弟子在笨拙地练习基础,心中或许还闪过一丝不屑。

直到一位身着青袍、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恰好路过,并停下了脚步。此人正是负责传授外门弟子基础剑法的执事之一——清河真人,有着金丹初期的修为。他本是随意巡视,目光扫过李莲花所在角落时,最初也并未在意,但多看几眼后,脚步便如同生根般定在了原地,神色由最初的随意,逐渐转为惊异,最后化为难以掩饰的凝重。

清河真人浸淫剑道数百年,眼光何其老辣。他一眼便看出,李莲花演练的虽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招式,但其中蕴含的“意”与“理”,却深奥得让他都感到心惊!那看似缓慢、简单的轨迹,每一次移动,每一次转折,竟隐隐暗合某种天道韵律,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在用指尖描绘着天地间某种无形的规则脉络。其所引动的灵气虽不磅礴浩大,却精纯凝练到了极致,更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同辈弟子身上感受过的、难以言喻的纯粹锋锐之意,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一柄历经千锤百炼、褪尽铅华的神兵胚子!

“返璞归真……竟是返璞归真之象?”清河真人心头巨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等境界,通常只有那些在剑道上沉浸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才能偶尔触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年纪轻轻、刚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身上?此子对剑道的理解,究竟到了何等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震撼,迈步上前,来到李莲花近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位师侄,请留步。”

李莲花早已察觉有人靠近,闻声便收势停手,周身那奇异的律动瞬间消散于无形。他转身,对着清河真人微微颔首,执了一个弟子礼:“弟子李莲花,见过执事。”

清河真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道:“你方才所练,似乎并非宗门所传的任何一套剑法?招式虽是基础剑诀,但其神意……”

李莲花神色平静,坦然回答:“回执事,方才只是弟子随意活动筋骨,并未习练任何特定剑法,让执事见笑了。”

“随意活动筋骨?”清河真人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若这等引动天地韵律的演练都只能算是活动筋骨,那他们这些日日苦修、追求剑道精进的修士,又算什么?杂耍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枚刻有“清”字的玄铁令牌,递了过去。

“我观你剑意已具雏形,根基之深厚,实属老夫生平仅见。外门流传的这《基础剑诀》,于你而言,恐怕已无太大助益,再练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清河真人语气郑重,“你可持我令牌,前往宗内‘藏剑阁’一层,那里收录了更多更深奥的剑诀典藏,你可自行挑选一门参详。这算是老夫对你的一点提携之意,望你莫要辜负这份天赋。”

“多谢执事厚爱,弟子感激不尽。”李莲花并未虚伪推辞,双手接过令牌。他确实需要接触更系统、更高层次的此界剑道典籍,以此来完善和印证自身的道路。这枚令牌,来得正是时候。

……

藏剑阁,位于天衍剑宗主峰之下,是一座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的七层塔楼。塔身不知以何种材料铸就,呈暗金色,表面流淌着淡淡的灵光,隐隐有无数细密符文若隐若现,散发着一股浩瀚、古老而又锋锐无匹的气息,仿佛塔本身就是一柄蛰伏的巨剑,守护着剑宗的传承根基。

凭借清河真人的令牌,李莲花顺利通过了门口守卫的查验,踏入了藏剑阁第一层。

甫一进入,即便以李莲花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层高足有十数丈,空间远比从外界看起来更加广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的阵法。一排排巨大的、不知名灵木制成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放的并非纸质书籍,而是一枚枚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玉简,以及少数以特殊兽皮、金箔制成的古老书册。典籍的数量浩瀚如烟,简直是一座知识的海洋。

空气中弥漫着书香、灵韵以及岁月沉淀的气息。不少弟子穿梭其间,或凝神寻找,或驻足阅读,个个神情专注,不敢有丝毫喧哗。

李莲花并未如寻常弟子那般,直接奔向标注着“剑诀”的区域。他的目光在那些划分着“阵法”、“符箓”、“炼器”、“杂闻轶事”等区域扫过,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他首先走到了“阵法”区域。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枚介绍基础阵法的玉简,将神识沉入其中。玉简中记载的多是如何利用灵石、阵旗等物,布设诸如“聚灵阵”、“小五行防御阵”、“迷踪幻雾阵”等常见基础阵法的原理与步骤。

这些阵法原理,与他前世从莲花楼机关术、以及游历各个世界所见所闻中领悟的空间结构、能量流转与排列之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在他这位堪称“机关阵法大宗师”的存在看来,此界流传的某些基础阵法,在能量节点的布置、灵气的利用效率上,还存在不少可以优化和改进的空间。

“思路不错,但此处灵气回路略显冗余,若将此处阵纹以‘螺旋叠进’之法勾勒,至少能节省一成灵石消耗,稳定性亦可提升……”他心中默默推演,瞬间便有了数种改良方案。

接着,他又浏览了“符箓”区域。基础符箓的绘制法门,讲究的是以特制符笔、灵墨,将特定的法术结构、能量运行轨迹,封印于符纸之上,使用时以微量真元激发,便可瞬发而出。关键在于对符文结构的精确理解、对真元输出的精微控制,以及绘制时那种心神合一的“韵律感”。

这对神魂力量远超同辈、对能量掌控已达入微之境的李莲花而言,几乎毫无难度。他拿起一枚记载“火球符”绘制的玉简,神识扫过,不仅瞬间掌握了标准画法,甚至连符文中几处可以微调以增强威力或稳定性的节点,都了然于心。

最后,他来到了“炼器”区域。这里的典籍主要讲述各种炼器材料的辨识、特性、熔炼提纯技巧,以及基础法器的炼制原理和符文铭刻法门。李莲花看得津津有味,结合自身对物质结构的理解,许多原本需要大量实践才能掌握的诀窍,他仅在脑中模拟一番,便已融会贯通。

“原来如此……此界的修行文明,果然博大精深,体系完备。”李莲花心中暗忖,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剑道主攻伐,是杀伐护道之术;阵法乃借势之道,借助天地、外物之力形成领域;符箓是能量封印与瞬发之技,堪称便捷的术法储备;炼器则是造物之法,锤炼外物以强自身……看似分门别类,各有专精,实则根源皆在于对天地法则、能量本质的理解与运用。万法归宗,不外如是。”

他在藏剑阁一层足足待了三天三夜。这期间,他不仅记下了数门看起来颇为不错的剑诀,如《流光分影剑》、《叠浪剑诀》、《厚土剑盾》等,更是将阵法、符箓、炼器三大类别的基础典籍,几乎浏览了一遍!那种恐怖的阅读速度、堪称海量的信息吸纳能力,以及举一反三、瞬间领悟本质的悟性,若是被旁人知晓,定会惊得瞠目结舌,视其为妖孽。

……

回到翠微峰洞府后,李莲花并未立刻开始修炼那几门新得的玄阶剑诀。他首先做的,是实践。

他取出一沓最普通的空白符纸和一瓶低阶灵墨。并未使用符笔,而是直接以右手食指蘸取灵墨,神识微凝,便开始在符纸上勾勒“火球符”的符文。第一次绘制,因对符纸承载灵墨的渗透性、灵墨本身蕴含灵力的活跃度把握尚有微瑕,符文成型时灵光略显晦暗。激发后,形成的火球威力大约只相当于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李莲花并不气馁,反而细细感知了方才绘制过程中的每一分真元流动、每一次笔触转折与符文结构的共鸣。第二次绘制,他调整了真元输出的稳定度与指尖移动的韵律,使之更契合符纸与灵墨的特性。符成之时,灵光湛然,激发出的火球炽烈澎湃,威力已稳稳踏入筑基初期水准!

到了第五次绘制,他指尖流淌出的真元与灵墨完美融合,绘制的符文不仅标准,更在几个关键节点上,依据他自己的理解,进行了极其细微的优化。符成瞬间,整张符箓竟隐隐自主吸纳周遭火系灵气,符文线条流淌着赤红光辉,威力已直逼筑基中期!若是被专精符箓的弟子见到,定会惊呼不可思议,这已不仅仅是绘制,更是对符法的改良与升华了!

接着,他又开始尝试布置最简单的“小聚灵阵”。他没有使用市面上流通的标准阵旗,而是取出几块下品灵石,以自身精纯的真元为引,直接在洞府地面勾勒出凝聚灵气的阵纹。

初次尝试,因对以此界灵气特性为基础的阵纹结构尚在适应阶段,聚灵效果达到了标准阵旗版本的八成。李莲花闭目感知着阵法引动灵气的细微波动,脑中飞速推演。片刻后,他再次出手,对几处阵纹节点进行了微调,使其更符合能量流转的最优路径。

第二次布置完成,阵法启动的瞬间,洞府内的灵气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迅速汇聚而来,其速度与灵气的精纯程度,竟比使用标准阵旗布置的版本,还要高出三成有余!而且整个阵法结构浑然天成,能量流转圆融无碍,稳定性极高,几乎没有寻常阵法那种因节点能量冲突而产生的细微损耗。

至于炼器,他暂时没有合适的炼器材料和专门的器炉,便只在脑中反复推演。他回想起之前剿灭噬金蚁时,收集的那些蚂蚁坚硬的甲壳和锋利的颚齿。结合炼器典籍中关于材料熔炼、塑形、符文固化的知识,以及自身对物质结构的理解,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数种方案:可将甲壳提炼后,辅以其他柔性材料,炼制成轻便的内甲或护臂;可将颚齿打磨,嵌入特制柄中,炼制成一次性的破甲飞针;甚至可以将大量甲壳碎片熔铸,炼制成一面防御力不俗的盾牌胚体……

……

这一日,李莲花再次来到演剑坪,准备实际演练一下新挑选的那门名为《流光分影剑》的玄阶中品剑诀。此剑诀讲究出剑速度与剑光分化,制造幻影迷惑对手,练至大成,可于一瞬间分化出数道乃至十数道真假难辨的剑光,扰敌心神,于虚实之间克敌制胜。

他手持制式长剑,剑随身走,刚开始揣摩剑诀中的运力法门与灵气运转路线,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和厉声喝骂,打断了他的演练。

“赵莽!你欺人太甚!切磋较量,点到即止,你竟敢故意损坏张师弟的法剑!这可是他省吃俭用,积攒了整整两年宗门贡献点才换来的‘惊雷剑’!”一个愤怒的声音吼道。

李莲花抬眼望去,只见赵莽那壮硕的身影正与几名年纪稍轻的弟子对峙着。地上,掉落着一柄长约三尺、剑身隐有雷光流转的长剑,但此刻,剑身中央却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灵光黯淡,雷息微弱。持剑的是一名面容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弟子,此刻他脸色涨红,眼圈泛红,看着地上的断剑,又是心痛又是愤怒,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赵莽则双手抱胸,一脸蛮横不屑,嗤笑道:“哼!拳脚无眼,刀剑更是不长眼睛!切磋较量,兵刃受损乃是常事!要怪,就怪他的法剑品质太差,不堪一击!也好意思叫什么‘惊雷剑’?我看是‘惊蛰剑’还差不多,一碰就碎!”

那柄惊雷剑,品阶虽只是黄阶上品,但对于一个没有背景、全靠自己做任务积累资源的普通外门弟子而言,无疑是身家性命般的重要财产。眼看那少年弟子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周围几名同伴也是怒目而视,冲突一触即发。

李莲花本不欲多管闲事,宗门内弟子间的摩擦争斗,只要不出人命,执事们通常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的目光扫过那柄断裂的法剑时,脚步却微微一顿。他对于能量结构、物质特性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

他走上前去,在众人或疑惑、或警惕、或期待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弯腰,捡起了那柄断裂的惊雷剑。

“李莲花?”赵莽见到他,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阴沉,“这里没你的事,你想强出头?”

李莲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断剑的感知中。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的裂纹,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剑体内部,感知着其中残存的灵力回路、材质内部的晶粒结构,以及炼制时铭刻的、如今已部分断裂的符文。

在他的感知中,这柄剑的炼制手法颇为粗糙,材质熔炼不够均匀,内部蕴含的雷系符文结构也存在几处明显的能量节点薄弱之处。而赵莽那柄重剑,品阶显然更高,材质更坚固,硬碰硬之下,这惊雷剑从内部结构最薄弱处断裂,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此剑,”李莲花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名泫然欲泣的少年弟子,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或许可以修复。”

“修复?”那少年弟子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望之光,“李……李师兄?你,你真的能修复法剑?你……你会炼器?”

赵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声更加响亮:“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莲花,你莫不是修炼修傻了脑子?炼器之道,博大精深,岂是你一个入门不过数月的外门弟子能窥其门径的?何况是修复已经彻底断裂的法器!这比重新炼制一柄也简单不了多少!你在此信口开河,哗众取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围不少围观的弟子也纷纷露出怀疑之色。修复法器,尤其是这种结构性损伤,确实需要专门的器炉、工具和相当深厚的炼器造诣,通常只有内门炼器堂的弟子或者执事才有把握尝试。

李莲花对周围的议论和赵莽的嘲讽充耳不闻,只是看着那少年弟子,语气依旧平淡:“我需要一簇地火,一个临时的、能承受基础熔炼的容器,以及少许‘流金沙’和‘固元液’。”他报出的这几样,都是最常见、最低级的炼器辅助材料,并不难找。

那少年弟子看着李莲花那平静得令人心安的眼神,一咬牙,用力点头:“好!李师兄你稍等,我这就去借!”说完,他转身就跑,向着与炼器堂学徒相熟的一位师兄住处奔去。

赵莽抱着胳膊,冷笑连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其他弟子也议论纷纷,大多不信李莲花真能成功,但也好奇他究竟要如何收场。

不多时,那少年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脸盆大小、黑乎乎的耐火陶盆,一小袋金灿灿的流金沙,和一支装有透明粘稠液体的玉瓶。“李师兄,东西借来了!地火引子在这里!”他指了指陶盆底部预设的一个简易引火符阵。

李莲花接过东西,就在演剑坪一角清理出一块空地,将陶盆放置好。他并指如剑,一道精纯的真元点入引火符阵。

“噗”的一声轻响,一簇赤红色的地火苗自陶盆底部升腾而起,稳定地燃烧起来,散发出灼热的高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莲花开始了他的修复。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工具,仅仅依靠双手和那簇地火。他先将断剑的两截裂口处,悬于地火之上,以真元精确地控制着火候,小心翼翼地将其熔融至半液态,却又不敢其彻底失去形质。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富有韵律的美感。对火候的掌控妙到毫巅,何时该猛,何时该温,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般。接着,他拿起那袋流金沙,以真元包裹着,均匀地撒入熔融的裂口处。流金沙遇热即化,如同金色的液体般,迅速填补进材质的缺损之中。

随后,他拿起那瓶固元液,滴入数滴。透明的液体落入,仿佛起到了某种“粘合剂”和“稳定剂”的作用,使得新加入的流金沙材料与原本的剑身材质开始飞速融合、固化。

最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李莲花十指翻飞,如同穿花蝴蝶,以自身精纯无比的真元为“刻刀”,在那尚处于半凝固状态的修复区域,飞速地勾勒起来!他并非简单地恢复原状,而是在弥补原本内部符文结构缺陷的基础上,重新勾勒了几个更加简洁、高效、稳定的细微符文!这些符文一闪而逝,迅速融入剑身内部,与原有的雷系符文连接成一个更加和谐、流畅的整体能量回路!

整个修复过程,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当地火缓缓熄灭,灼热的气息散去,李莲花伸手入陶盆——在此之前,他已用真元隔绝了高温——将一柄完好如初的长剑取了出来。

剑身依旧闪烁着雷光,但那道狰狞的裂纹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纹路,仿佛天然的装饰。李莲花随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挥——

“嗡!”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原本略显散乱的雷光此刻变得凝练而集中,在剑刃之上跳跃闪烁,灵性盎然,甚至比受损之前,似乎还多了一丝内敛的锋锐之意!

“拿去吧。”李莲花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修复一新的惊雷剑递还给那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弟子。

少年弟子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自己的爱剑。手指触摸到温热的剑柄,神识稍稍探入,便能感受到其中流畅运转、毫无滞涩的灵力,以及那更加凝实的雷系力量。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修……修好了!真的修好了!而且……而且感觉灵力运转更顺畅了,雷力好像也更凝聚了!多谢李师兄!多谢李师兄再造之恩!”他对着李莲花深深鞠了一躬,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静!

演剑坪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手中那柄灵光湛湛、完好如初,甚至品质似乎更胜从前一丝的惊雷剑!

徒手!仅凭一个破陶盆和一簇地火!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不仅修复了结构性损伤的法剑,甚至还他妈的进行了优化提升?!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炼器”的认知!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哗——!”

短暂的寂静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与议论!

“我的天!他真的做到了!”

“不仅仅是修复啊!你们看那雷光,比之前更凝实了!”

“他刚才用手指刻画的那些是……符文?他居然能徒手铭刻符文?!”

“这李莲花……到底是什么怪物?剑道引动万剑齐鸣,现在连炼器都……”

“符箓、阵法、炼器……还有他不会的吗?”

惊叹声、议论声、抽气声此起彼伏。众多外门弟子再看向李莲花时,目光已然彻底改变,原先或许还有的些许嫉妒、轻视,此刻大多被震撼、钦佩乃至一丝敬畏所取代。

赵莽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铁青无比,阵红阵白,仿佛被人当众左右开弓,连扇了数十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狠话,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事实胜于雄辩,他所有的嘲讽和质疑,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最终只能狠狠地瞪了李莲花和那兴高采烈的少年一眼,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狼狈离去。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外门区域,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内门扩散。

“听说了吗?那个引动万剑齐鸣的李莲花,不仅剑道天赋恐怖,还会绘制威力堪比筑基中期的符箓!随手布置的聚灵阵效果比标准版强三成!刚才在演剑坪,徒手半个时辰就修复并优化了一柄断裂的黄阶上品法剑!”

“真的假的?这也太离谱了吧?全能全才?”

“千真万确!当时好多人都亲眼所见!赵莽的脸都绿了!”

“我的老天……这真的是人吗?我们和他修的是同一个仙?”

一时间,李莲花在众多外门弟子眼中的形象,变得愈发神秘、高大,笼罩在一层耀眼的光环之下。有人真心钦佩,上门求教阵法或符箓之道;有人心中嫉妒更甚,却再不敢表露分毫;更有不少心思活络之辈,开始主动结交,送些不轻不重的人情,希望能与这位未来的风云人物搭上关系。

李莲花的洞府门前,竟也难得地开始有了访客。对于这些来访者,李莲花既不热情,也不拒人千里之外,态度依旧平淡如水。能解答的基础问题,他会简单指点一二;涉及核心或超出他愿意透露范围的,则三言两语带过。这份宠辱不惊、淡泊宁静的气度,反而更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

这一日,李莲花正在洞府内,静心推演一个结合了阵法困缚之效与符箓瞬发之利的小型复合剑阵。他将几块灵石按照特定方位摆放,以真元勾勒出基础阵纹,又在几个关键节点放置了自行绘制的“锐金符”作为剑气的激发源。正当他尝试调整阵法中剑气生发与流转的频率,使其更加和谐统一之时,洞府外的防护禁制,再次被触动了。

这次的波动,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并非执事令牌那种程式化的接触,也非普通弟子带着试探的轻叩。那波动带着一种沉凝如山、却又锐利如剑的意蕴,仿佛并非在请求进入,而是在宣告一种不容置疑的莅临。

李莲花心中微动,停下了手中的推演,拂袖一挥,打开了洞府禁制。

洞府门外,站着三道身影。

为首的是两名身着核心弟子专属云纹剑袍的年轻修士,一男一女,男的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气息沉凝,已有筑基后期修为;女的容貌清丽,眼神灵动,修为亦是筑基中期。两人神色间带着一种内门精英特有的矜持与傲气,但此刻,这份傲气却收敛了许多,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探究。

然而,真正让李莲花目光一凝的,是站在两人稍前位置的那位老者。

老者身形不高,甚至有些干瘦,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面容古朴,皱纹如刀刻斧凿,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锐利得如同能刺穿人心,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河流转的深邃。他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外泄,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天地的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真实不虚的磅礴剑意,如同深海暗流般萦绕在其周围,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藏于古朴剑鞘之中的绝世神兵!一旦出鞘,必是石破天惊!

李莲花能清晰地感觉到,此老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渊深如海、浩瀚无边的气息,远在金丹后期的玄石真人之上,甚至比他前世巅峰时期感知到的某些极限存在,还要强横!这恐怕是……元婴期的大能!

那名核心男弟子上前一步,神色恭敬地对李莲花说道,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李师弟,这位乃是我天衍剑宗当代宗主——凌霄剑尊大人!”

宗主亲至?!

饶是李莲花历经两世,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古井无波,此刻听闻此言,心脏也不由得微微加速跳动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意。他立刻收敛心神,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语气沉静却不失恭敬:“弟子李莲花,拜见宗主!”

天衍剑宗宗主——凌霄剑尊,那如同实质剑锋般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上下打量,仿佛要将他从皮肉到骨髓,从真元到神魂,里里外外都彻底看个通透。

片刻之后,凌霄剑尊那古拙严肃的脸上,竟缓缓扯动,露出了一丝极为罕见、堪称和煦的笑意。他开口,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韵律,每一个字都仿佛能敲击在人的心弦之上:

“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李莲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本座近日,屡闻外门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不仅身负无上剑心,引动祖祠万剑齐鸣,更于符箓、阵法、炼器诸般杂学之道,亦展现出不凡造诣,可谓触类旁通,无所不精。今日一见……”他微微顿首,语气肯定,“果然名不虚传。真元精纯凝练,远超同侪;神魂稳固,灵光内蕴;更难得的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静气,确是可造之材。”

凌霄剑尊的话语在小小的洞府前回荡,那两名核心弟子垂首恭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顿了顿,语气转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决断,仿佛一言既出,便是天地法则:

“李莲花,本座今日亲至,只为一事。”

“你可愿,拜入本座门下,为本座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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