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缇的手一点一点的麻木,僵硬,呼吸也急促起来,心就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口,迟来的疼痛比当下更要命,她紧紧抓着心脏的位置,想减轻疼痛,眼泪却越掉越多。
疼的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了一遍,到最后她咬着唇,去握着戎晚和江妄舟的手,才把那股麻木和僵硬一点一点的退下,有了知觉。
戎晚盯着她,看她这样,也什么都不用问了,就跟她说,“你在哭,许言一会儿过来了。”
沈缇从悲伤中瞬间出来,面子还是很重要,她刚才对许言装睡,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还没想好用个什么借口解释。
哭声止住,江妄舟拿着纸的手也呆滞住,一脸的问号。
她拿过江妄舟手里的纸把眼泪擦干,冰凉的手也慢慢回过体温,三人就这么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没有人说话。
过了几秒,戎晚揉着眉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沈缇……”
沈缇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躺了下去,把脸转到江妄舟那一边,“我自己也很乱。”
“你等我想想。”
戎晚微微一笑,把她被子掀开了,又把那个氧气管戴到她鼻子上,“你当我是傻逼?”
江妄舟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吞云吐雾。
沈缇咽了下喉咙,拒绝现在跟他们说话,“我累了。”
“我要睡觉。”
“不说这个,那就换换别的。”戎晚也不为难她。
“讲讲夏莲吧。”
闻易说的那些话,当时不去认真想,过后,就是话中有话,夏莲跟霁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他们之间怎么会认识?在回想闻易那时的语气。
就好像夏莲背后的人……就是霁家,这个结果,太荒唐,永远也不会想到,戎晚但愿不是。
“闻易告诉我说,沈钊山已经把我名下能移动的股份转到了夏莲和夏栀栀名下,我估计在百分之十五左右。”沈缇冷静的声音跟她刚才完全是两个人,平静的也可怕,眼睛都没眨一下。
百分之十五,已经到了几十亿,就这么给出去了,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一旁心跳监护仪的声音,也平稳的很,没起一点波澜。
戎晚愣了片刻,两眼一闭不想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三十亿竟然比不过一个邵京,“你刚才心跳248。”
“现在心跳76。”
江妄舟没忍住也笑出声,“服了。”
沈缇身影怔了怔,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心率,确实是七十六,而刚才那上面是二十四八。
两者区别太明显,显而易见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沈缇抿了下唇,“可能是刚才坏了也不一定。”
江妄舟先否定,“不可能。”
“老院长和教授知道你来,恨不得把整个医院都给你让出来,机器不可能有问题。”
沈缇这个时候心跳才有起伏,被气的,升到了九十。
戎晚看破不说破,邵京的事,先放一放,霁家把夏莲放在沈钊山身边是什么目的,到底安的什么心,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戎晚真的挺搞不明白的,“你哪得罪霁家了?”
沈缇给了她一个眼神,此刻无声胜有声,就是闻易给霁氏使绊子的时候,她都让他别太过。
“闻易说的话可信吗?”戎晚实在不想相信霁家会做出这种事,太他妈神经病了。
把夏莲送到沈钊山旁边,还要从沈缇手里抢走股份。
“我信。”沈缇不是有多信任闻易,而是她一旦下了台,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人就是闻易,他闻总这个位置也坐不稳了,沈氏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闻易没有必要用这个事来骗我,对他没什么好处,起码现在,他跟我是一边的。”他们的利益相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闻易那只老狐狸,不会不明白。
整个沈氏,走到现在,她坐到那把椅子,能想到的人竟然还是闻易,真他妈薄凉。
江妄舟的脸色渐渐也难看下来,思来想去,沈缇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霁家,甚至因为霁景枝的关系,霁氏有危机的时候,暗地里好多次帮助,最后换来一个这个场面,农夫与蛇,“妈的,他们为什么啊?”
沈缇笑出声,“我也挺想问的,为什么。”
她是哪惹到他们了,让夏莲卧薪尝胆八年都要在沈钊山身边,这不是一时兴起的事。
戎晚说,“我去找人查,霁家的事闻易应该知道不少,你跟他最近别吵了,先把夏莲这个问题解决。”
江妄舟掐灭烟蒂,“要问问景枝吗?”
最要命的问题,霁家把夏莲送到沈钊山旁边,霁景枝对这件事知不知情。
放在以前,沈缇一定还会像上次一样,觉得不可能,霁家是霁家,霁景枝是霁景枝。
涉及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没办法不去怀疑,却也只是怀疑而已。
戎晚提醒她一句,“这个时候别感情用事。”
“没感情用事。”她瞥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月亮,挣脱乌云,又藏了进去,捉摸不透,也抓不到。
“呵。”戎晚和江妄舟一起笑出声,两人接着异口同声,“没感情用事花了二十多个亿去拍下那个戒指?”
“二十一个亿啊,加上你前面的那个转心瓶,二十七亿,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啊沈缇!”戎晚气的想打她一顿,“都这样了你还撑那场子干什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缇挑了下眉,这回还真不是要面子,她拍下那个戒指,一半是因为霁景枝的良苦用心,一半是因为那时的那个赌约。
她弯唇笑笑,算是今晚展露的第一个笑颜,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拂去阴雾,守得云开见月明,放下了面子,“愿赌服输。”
许言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了她这个笑容,和听到了这一句话,握着把手的手愣住了。
愿赌服输。
这四个字从谁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唯独沈缇不行,许言认识了解的沈缇,没有输过,更没有服过输,就算是输了他也记着对方一笔,等对方漏出弱点随时准备还回去,不吃一回亏。
现在,她说她愿赌服输,还是笑着的,许言看见过她好几百次赢的时候,都没现在输了笑的开心。
就好像,她跟赢了没什么区别,可她输了。
为什么输了,还像打赢了一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