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晨光刚染亮太原的城墙，王斌叔的拖拉机已经在结冰的黄土路上跑了半个钟头——车斗里的竹笼少了大半，只剩两笼活鸡扑腾，稻草裹着的鸡蛋箱却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叠得整齐的收条，边角还沾着昨晚酒渍。
我呵着白气把收条数了一遍，忍不住笑出声：从王干事给的第一封介绍信算起，这半个月我们拿下了20家单位，喝空20箱白酒，送出去的1000只鸡、2000斤鸡蛋，终于让鸡场的成年鸡和鸡蛋有了稳妥出路，连李书记的布包都被收条撑得鼓鼓的。
“浩子，再跑两家——太原纺织厂和食品厂，今天就能收工，赶回家过小年！”李书记搓着冻红的手，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张婶烙的芝麻饼，“昨天王干事还说，纺织厂的刘科长是他老战友，肯定给面子。”
王波嚼着芝麻饼，含糊不清地接话：“浩子哥，咱这‘小额试供+酒桌认亲’的法子太灵了！昨天铁厂的张科长喝高兴了，还说开春要订咱的鱼呢！”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这哪是“酒桌认亲”，分明是前世抖音里“b端客户维护”的土味版：1961年没有ppt，就用“试吃试供”代替产品演示；没有合同模板，就用公社介绍信加酒桌承诺当保障；现代销售讲“客户分层”，我们就按“学校优先保营养、工厂优先保性价比”的思路对接，连王干事都说“你这法子比硬推销管用十倍”。
拖拉机刚停在纺织厂门口，就见一个穿灰色干部服的男人迎过来，是后勤科刘科长，王干事的老战友。
他握着李书记的手笑：“王干事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你们村的鸡是散养的，肉嫩，正好给女工们加加餐——最近赶工织年货布，女工们天天加班，食堂顿顿白菜，都快没力气踩踏板了。”
我赶紧掀开竹笼，抓出一只红冠鸡：“刘科长您看，这鸡每天在坡上跑，爪子都有茧，炖鸡汤最补！俺们每年能供500只鸡、1000斤蛋，每周送两次，保证新鲜；要是您觉得好，开春鱼塘的鱼也优先给您留，都是汾河的野生鱼，熬汤鲜。”说着掏出县兽医站的检疫条，上面盖着的红章在冷光下格外显眼——这是我们跑了10家单位总结的经验：1961年的公有制单位，认公章比认合同管用，再加上“给女工加餐”的由头，比说“卖鸡”更贴心。
刘科长果然心动，拉着我们进了食堂：“你们看，这食堂每天要供800个女工吃饭，最近天天煮白菜，女工们都有意见。你们的鸡要是炖得香，我不仅订，还能帮你们跟隔壁食品厂提一句——他们最近做年货糕点，正缺新鲜鸡蛋。”
李书记趁机打开白酒，给刘科长倒了满满一杯：“刘科长，咱先不说生意，先喝两杯！这酒是邻镇作坊的纯粮酒，您尝尝，跟王干事当年在部队喝的一个味。鸡今天就杀两只，放食堂炖着，让女工们中午尝尝鲜，不好吃咱不要钱！”
酒过三巡，食堂飘来鸡汤香，刘科长喝得满脸通红，拿起笔在收条上签字：“就按你说的，年前进50只鸡、100斤蛋，开春再订500只！你们要是能保证新鲜，以后纺织厂的肉蛋供应，就跟你们订了！”说着还从抽屉里拿出张纸条，“这是食品厂张厂长的电话，我跟他打个招呼，你们过去直接找他。”
走出纺织厂时，王波兴奋地跳上拖拉机：“浩子哥，咱这又是‘借势’！刘科长帮咱介绍食品厂，比自己跑十趟都管用！”
我笑着递给他个煮鸡蛋：“这叫‘客户转介绍’，现代销售里的‘老客户裂变’，只不过现在靠的是王干事的人脉和酒桌交情，本质都一样。”王波似懂非懂地点头，却把“客户裂变”四个字记在了小本子上——这是我们跑销路时的小习惯，把现代方法用土话记下来，以后教给村里的年轻人。
食品厂的年味比纺织厂浓，门口已经挂起红灯笼，车间里飘着糕点香。找到张厂长时，他正对着一堆鸡蛋发愁：“供销社的鸡蛋不新鲜，做出来的桃酥发苦，眼看要赶年货订单，正急着找新鲜蛋源呢！”
我赶紧从稻草堆里掏出个鸡蛋，在桌上磕开：“张厂长您看，这蛋清透亮，蛋黄不散，都是昨天下午刚收的，还带着鸡体温！俺们这次带了200斤，要是够您试做，开春每月能供1000斤，保证当天现收现送，不耽误您做糕点。”说着把纺织厂的收条递过去，“刘科长刚跟您打过电话吧？他已经订了咱的鸡，说肉嫩，您要是信得过，咱先试供200斤蛋，不好您随时退。”
张厂长捏着蛋黄看了半天，突然笑了：“王干事的战友推荐，刘科长又认，我还有啥不放心的！正好今天要做桃酥，就用你们的蛋试试，要是好吃，年后的糕点订单全跟你们订！”
他说着让工人搬鸡蛋，又给我们倒茶：“你们村还挖鱼塘？开春要是有鲜鱼，也给我们留些——做鱼糕正缺新鲜鱼，供销社的冻鱼不鲜。”
李书记赶紧接话：“张厂长您放心，开春鱼塘的鱼优先给您供！都是汾河的野生鲤鱼、鲫鱼，熬汤做鱼糕都鲜，价格肯定比供销社便宜！”
就这样，最后一家单位也顺利拿下，张厂长的收条刚塞进布包，王波就欢呼起来：“浩子哥，20家齐了！咱能回家过小年了！”
半个月的奔波终于有了结果，鸡场的销路彻底打开，连开春的鱼塘都有了预订，李书记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眼眶都红了：“浩子，你真是给咱村办了件天大的事！以后乡亲们再也不用愁鸡卖不出去了！”
拖拉机往回开时，太阳已经西斜，把路边的白杨树影子拉得很长。
李书记翻着布包里的收条，突然指着一张笑：“你看太原一中的张主任，还在收条上写‘娃们爱吃，开春加量’，这就是最实在的认可！”
王波凑过去看，突然问：“浩子哥，为啥咱跟学校说‘保营养’，跟工厂说‘保性价比’啊？”
我掏出笔记本，借着夕阳画了个简单的表：“学校的核心需求是‘学生长身体’，所以强调鸡蛋新鲜、鸡肉有营养，哪怕价格稍高也愿意订；工厂的核心需求是‘给工人加餐还不超预算’，所以算清楚‘一只鸡供20人吃，每份菜2毛钱’，性价比一出来就好谈——这就是现代说的‘客户需求分层’，1961年没有专业术语，咱就按‘对方缺啥咱说啥’的思路来，比瞎忽悠管用。”
王斌叔也插话说：“我看你们每次喝酒都不多劝，喝到高兴就行，这也是法子吧？”我笑着点头：“对！现代销售讲‘客户关系维护’，不是要喝倒对方，是要喝到‘认亲’，让对方觉得咱实在、靠谱，以后才愿意长期合作。你看王科长、刘科长，最后都跟咱称兄道弟，这比签合同还管用。”
说话间，拖拉机路过汾河，夕阳洒在结冰的河面上，像铺了层金箔。我突然想起给林雪晴写的信，赶紧掏出笔，在笔记本上补了一句：“雪晴，今天跑完最后两家单位，20家销路全拿下了！过年能给你带太原食品厂的桃酥，是咱村的鸡蛋做的，肯定香。对了，纺织厂的女工说，开春要做新布，我跟她们说，给你做块新布做裙子——你穿裙子的样子，肯定比汾河的夕阳还好看。”
拖拉机刚到村口，就被举着马灯的乡亲们围了上来。张婶第一个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浩娃子，销路成了没？鸡场的鸡能卖出去不？”我把一沓收条举起来，大声说：“婶子放心！20家单位，1000只鸡、2000斤蛋全订了，开春还能订鱼！以后咱村的鸡和蛋，再也不愁卖了！”
人群瞬间沸腾了，高旭叶蹦着跳着喊：“浩子哥，那是不是以后天天能吃鸡蛋了？”
我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煮鸡蛋递给她：“不仅能吃鸡蛋，开春还能吃鱼，让你娘给你做红烧鱼！”
王大爷拄着拐杖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浩子，你这娃脑子活，给咱村找出路，大爷给你作揖了！”
我赶紧扶住他：“大爷，这是咱全村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李书记帮着跑关系，王波帮着挑鸡，大家一起干，才能成！”
李书记站在高台上，清了清嗓子：“乡亲们，今天是小年，咱村的销路也通了！明年开春，咱就按浩子的规划，盖新房、挖鱼塘、建学校，让大家顿顿有肉吃，娃们有学上！现在，咱先杀两只鸡，煮一锅鸡汤，大家一起过小年！”
乡亲们欢呼着去鸡场抓鸡，张婶拉着我去她家吃饺子，王波扛着鸡蛋箱给孤寡老人送鸡蛋——村口的马灯连成一片，鸡汤香混着饺子香，比城里的鞭炮还热闹。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1961年的“销路”，从来不是一张收条，而是乡亲们眼里的光，是李书记布包里的收条，是王干事的介绍信，是现代销售方法在黄土坡上的落地生根——原来好日子，真的是靠“精准找需求、真心换真心”干出来的。
深夜的队部里，煤油灯还亮着。李书记正在给王干事打电话，声音里满是激动：“王干事，谢谢您！20家单位全拿下了，乡亲们都高兴坏了！开春我们就按您说的，去市里开对接会，争取再多订几家！”
挂了电话，李书记看着我画的“开春规划图”，笑着说：“浩子，王干事说，开春的对接会，他跟咱一起去，还能帮咱介绍更多单位。你这‘套餐供应’的法子，他也觉得好——鸡、蛋、鱼、肉一起供，单位更愿意跟咱长期合作。”
我点头，在规划图上添了一笔：“李书记，开春我们还要培训养殖队，按现代方法养牛养猪，保证肉的品质；再跟食品厂合作，用咱的鸡蛋做糕点，咱村也能有自己的‘特产’——就像抖音里的‘农产品深加工’，把简单的鸡和蛋，变成更值钱的东西。”
王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笑着说：“浩子哥，我跟俺爹学了做鸡毛掸子，用鸡场的鸡毛做的，以后咱村的鸡毛也能卖钱！”
我接过鸡毛掸子，摸了摸上面的鸡毛：“王杰，你这想法好！以后咱村的鸡粪能堆肥，鸡毛能做掸子，连鸡蛋壳都能给食品厂做钙粉——咱搞‘全产业链利用’，比单卖鸡和蛋赚得多！”
夜深了，乡亲们都睡了，我趴在队部的桌上，给林雪晴写新年的第二封信：“雪晴，今天过小年，村里煮了鸡汤，张婶给我盛了一大碗，好吃极了，我想起你说你喜欢喝鸡汤。”
“王干事说，开春的对接会在太原的五一广场，来年能开通更多的销路。我已经跟食品厂的张厂长说好了，给你留着用咱村鸡蛋做的桃酥，还有纺织厂的新布，做裙子肯定好看。你知道不？今天路过汾河，我想起你说北京的北海公园冬天会结冰，咱村的鱼塘开春也会有鱼，等你来我们村，我带你去捞鱼，教你用蚯蚓钓鱼——你钓的鱼，肯定比我钓的大。”
“雪晴，1961年的冬天很冷，但咱村的销路通了，开春就能盖新房、建学校。
写完信，我把收条和规划图整理好，放在李书记的桌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规划图上的“新房”“学校”“鱼塘”上，像撒了层碎银。我知道，这20家单位的销路，只是开始——有现代的销售方法，有乡亲们的干劲，有王干事的人脉，还有林雪晴的牵挂，咱村的好日子，会像开春的鱼塘一样，越来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