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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北平,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

这天凌晨,我刚完成又一笔鬼市交易,怀揣着新换来的两根小金鱼,快步穿梭在尚未苏醒的胡同里。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与我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我心头一紧,立即闪身躲进一个门洞阴影里。手悄悄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这是离开韩家村时,民兵连长硬塞给我的“防身家伙”。

脚步声在巷口停顿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但我后背的寒毛已经竖起——这不是巧合,我被盯上了!

回到清华园,天刚蒙蒙亮。我直接敲响了路老师家的门。

“韩浩?”路老师开门见到我,吓了一跳,“你这身打扮……生病了?”我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脸色因紧张和寒冷而苍白。

“路老师,有件事想麻烦您。”我压低声音,“这件大衣,能不能暂时放在您这里?”我递过那件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棉大衣。

路老师接过衣服,手往下一沉,惊讶地看着我:“这……”

“里面有些东西,不方便示人。”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诚恳,“事关重大,我只能信任您。”

路老师凝视我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了。墙角有个旧箱子,平时都锁着,放那里吧。”

来自未来的我深知“资产隔离”的重要性。在这个法律意识淡薄的年代,我必须用最原始的方式保护我的财富和安全。

为什么不往林雪晴家和陈致远家里放,我害怕歹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去他们独门独院明抢。出现别的意外也不是我能承受的。只能往无关的人家送。还的靠谱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老师。

放好大衣,我立即实施第二步计划。我特意绕到离学校两公里外的一处深宅大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故意让里面的一根小金鱼露出角,然后敲响门环。

“谁啊?”门房睡眼惺忪地开门。

“送东西的。”我把布包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门房的惊呼声,然后是急促的关门声。我知道,这根金条肯定会引起这户大人物的注意,也足以误导那些跟踪者。

在返回学校的路上,我特意走了几个繁华的早市,在人群中不断变换路线,确认彻底甩掉可能的眼线后,才安心回到宿舍。

“浩哥,你这大清早去哪了?”李大川正在洗漱,看到我随口问道。

“去锻炼了。”我故作轻松地脱下旧棉袄,换上平时的衣服,“今天是不是有马哲课?”

王建军从被窝里探出头:“对啊,听说要小测。浩哥,等会借你笔记看看?”

“没问题。”我笑着答应,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

三天后的深夜,我们宿舍遭遇了盗窃。

“我的粮票!我攒了三个月的粮票不见了!”王建军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他的木箱子被撬开,里面珍藏的细粮票不翼而飞。

李大川跳下床检查自己的储物柜:“我的钢笔!上海牌的那支!”

陈致远最惨,他母亲给他新织的毛衣被偷了。而我的床铺被翻得最乱,但除了几本笔记和几件旧衣服,什么值钱东西都没丢。

“报警!必须报警!”陈致远气得脸色发白,“这贼太猖狂了!”

(六十年代初校园安全)在六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治安管理相对松散。宿舍大多使用简易挂锁,安保人员配备不足。学生们普遍家境贫寒,个人物品价值不高,一旦发生盗窃案件,往往因缺乏线索而不了了之。这种环境给了一些不法分子可乘之机。

“走,去找校委!”我立即组织大家,“不仅要报警,还要让学校重视起来!”

清晨六点,我们四人站在了校委办公室门口。值班老师听我们说明情况后,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同学们别急,我马上向领导汇报。”值班老师给我们倒了热水,“你们先详细说说损失情况。”

当我们说明被盗经过时,系主任也赶到了。他听完后脸色凝重:“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最近周边几个高校都发生了类似案件。”

我趁机提出建议:“主任,是不是可以组织学生联防队?晚上轮流值班巡逻。”

系主任赞赏地看了我一眼:“这个建议很好。韩浩同学,你就负责组织你们楼层的联防工作。”

校方的反应出人意料的迅速。当天下午,全校就发布了关于加强校园安全管理的通知,并成立了由学生骨干组成的治安联防队。

而我,作为发起人之一,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我们宿舍楼的负责人。这给了我名正言顺夜间活动的理由,也让我能够更好地监控宿舍楼周围的异常情况。

我用现代社区安保的理念,在这个年代的大学里推行起了“网格化管理”。每个楼层设岗,每晚两人一组巡逻,建立异常情况报告制度。

在第一次联防队会议上,我站在三十多名同学面前:“我们要让那些小偷知道,清华园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同学们群情激奋:“对!抓住那些混蛋!”

李大川站在我身边,悄声说:“浩哥,你这招真高明。既解决了安全问题,又……”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破。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第二天,林雪晴听说宿舍被盗的事,特意跑来男生宿舍楼下找我。

“你没事吧?”她担忧地上下打量我,“听说你们宿舍被偷了?”

“我没事,重要的东西都保管得很好。”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暖,“就是致远他们的损失比较大。”

她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妈做的芝麻糖,给你压压惊。”

在寒风中,我们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我简单跟她说了组织联防队的事,她眼睛一亮:“这个主意真好!我们女生宿舍也可以借鉴。”

“等我这边理顺了,帮你策划女生宿舍的方案。”我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最近功课紧张吗?”

在第四次交易时,借着交接金条的动作,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警告:有尾巴,甩干净。

我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知道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自求多福。

我开始实施反跟踪计划。选择在最热闹的早市突然折返,混入吆喝声最大的摊位前假装询价;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在尽头翻过矮墙;甚至冒险混入清晨出殡的队伍,借着哀乐和人群的掩护脱身。

但我发现,跟踪者不止一人。他们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我常出现的区域布控。这绝不是普通的市井之徒,而是有组织、有经验的专业队伍。

我用未来特种部队纪录片里学来的反侦察技巧,与这个年代最老练的暗哨周旋。现代心理学中的注意力分散技巧与古老的盯梢术,在这个冬日的北平街头激烈碰撞。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们显然已经摸清了我的活动规律。一周后的深夜,我亲眼看见那个戴毡帽的男子,出现在清华园附近的茶摊上。

查清楚了,毡帽男恭敬地汇报,那小子叫韩浩,清华的学生。每次都是他去黄爷那里取货,然后送到几个固定地点。

长衫老者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继续。

我们跟了他送的每一个点,都是些深宅大院。最奇怪的是,他送完就走,从不逗留,也从不收钱。

就在这时,一个关键的误会发生了。跟踪者发现,我每次后,接手的门房都会立即将东西送入内宅,从不过问。这种默契,让他们误以为我是某个隐秘势力的。

老爷,查明白了。毡帽男在另一处宅邸汇报,那小子就是个跑腿的。真正的主使,是那些大院里的。

被称作的中年人沉吟片刻:哪一派的?

看不透。但能驱使清华的学生,让那些大院的门房如此配合,来头肯定不小。

这个误会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原本,某个被触犯利益的地方势力已经准备对我下手。但在最后一刻,这个的身份救了我。

动不得。一个声音在暗处劝阻,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小子背后的人,我们惹不起。

另一个声音不满:就这么算了?他可是断了我们不少财路!

从长计议。先摸清他背后是谁再说。

三天后,跟踪突然停止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在鬼市那个落魄中年人悄悄告诉我:“听说有人在查你。”

我心里一惊,表面不动声色:“什么人?”

“不清楚,但来头不小。”他压低声音,“不过奇怪的是,这两天那些人都撤了。”

我立即联想到那几根“赠送”出去的金条,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我用现代的商业思维中的“战略性放弃”和“品牌溢价”概念,在这个年代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风险转移。几根金条的代价,换来了宝贵的安全空间。

与此同时,在那个我被跟踪的清晨去过的大宅院里,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老爷,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门房恭敬地呈上一个布包,“都是那个年轻人送来的,每次里面都有一根金条。”

被称为“老爷”的中年人拿起金条仔细端详:“查到他的来历了吗?”

“跟了几次,最后都跟丢了。只知道他经常出入清华园。”

中年人沉吟片刻:“不用再跟了。这种行事风格……可能是那边的人。” 这个误会,无形中为我提供了一层保护。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些身份是连地头蛇都不敢轻易触碰的。

联防队成立后的第三天深夜,我正带着李大川在宿舍楼周边巡逻。寒风呼啸,手中的马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浩哥,这大冷天的,真会有小偷来吗?”李大川搓着手哈着白气问道。

我正要回答,突然听见图书馆后墙传来细微的响动。我立即吹灭马灯,拉着李大川躲进阴影里。

只见两个黑影正试图从图书馆一扇破旧的窗户爬入。他们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作案。

“去叫醒其他队员,按计划行动。”我低声对李大川说,自己则悄悄绕到他们后方。

当小偷半个身子探入窗户时,我猛地冲出,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踝向后拖拽。“抓贼了!”我大声呼喊。

瞬间,十几盏马灯同时亮起,联防队员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两个小偷被这阵势吓呆了,束手就擒。

经查,这两人正是近期多起宿舍盗窃案的主犯。校保卫科在他们住处搜出了大量赃物,包括陈致远的毛衣和王建军的钢笔。

“浩哥,你太神了!”王建军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我的钢笔回来了!”

陈致远更是兴奋:“这下可以跟我妈交代了!”

这次成功抓捕让联防队声名大振,其他宿舍楼纷纷效仿我们的管理模式。而我,也因此获得了校方的特别表彰。

我用现代社区安保的“主动防御”理念,在这个年代创造了校园安全管理的奇迹。这让我更加确信,超越时代的思维模式是最强的竞争力。

周末见到林雪晴时,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听说你带队抓到了小偷?现在全校都在传颂韩大队长的英明神武呢。”

我笑着摇头:“运气好而已。你们女生宿舍的联防队组建得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商量呢。”她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我们楼有几个同学想参加,但担心晚上巡逻不安全。”

我们坐在图书馆后的长椅上,我仔细给她讲解女生宿舍联防的注意事项。“可以安排两人一组,每组巡逻时间不要太长。重点区域安装铃铛作为警报......”

她认真记着笔记,偶尔抬头问我细节。阳光透过光秃的树枝洒在她脸上,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未来我们并肩作战的无数个日夜。

临走时,她悄悄塞给我一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各宿舍楼人员分布图,可能对你有用。”

我翻开一看,里面不仅详细标注了每个宿舍的住宿情况,还备注了可能的治安盲区。这份用心让我感动不已。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次鬼市交易后,我发现又有人跟踪。这次的人明显更专业,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我立即改变原定路线,钻进了一条熟悉的胡同。这里有个卖早点的摊位,我经常光顾,与老板相熟。

“刘叔,老规矩。”我坐在摊位前,借喝豆汁的机会观察身后。

果然,一个戴棉帽的男子在巷口徘徊片刻,然后假装系鞋带蹲了下来。

我心中冷笑,喝完豆汁后故意往人多处走。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突然加速左转,然后立即右转进了一条窄巷,迅速脱下外套反穿,戴上准备好的眼镜。

当跟踪者匆忙追到时,我已经变成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模样,正蹲在地上系鞋带。

“同志,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棉袄的人过去?”他焦急地问。

我推推眼镜,指向相反方向:“往那边跑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悄悄绕回宿舍。一进门就看见陈致远在等我:“浩哥,刚才有人来打听你。”

我心里一紧:“什么人?”

“说是你老乡,但我听着口音不对。”陈致远皱眉,“我让他在楼下等着,说要上来叫你,结果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这证实了我的判断——对方已经开始多线调查了。必须加快行动步伐。

当晚,我召集了李大川、王建军和陈致远。是时候让他们知道部分真相了。

“兄弟们,”我神色严肃,“最近确实有人在查我。原因暂时不能细说,但请相信,我做的事对得起良心。”

李大川第一个表态:“浩哥,我们信你。需要做什么,尽管吩咐。”

我们四人手掌叠在一起,像在大学里每次迎接挑战时那样。“同进退,共担当!”这是我们入学时就立下的誓言。

我制定了新的安全守则:所有交易间隔拉长至半个月,每次交易前要先确认安全信号,遇到可疑情况立即终止。

接下来的交易变得异常艰难。每次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反跟踪上,交易量不得不大幅缩减。黄金积累的速度明显放缓。

更让我焦虑的是,林雪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担忧,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这种处处受制的处境,让我格外怀念未来那个可以自由创业的时代。但转念一想,正是这种高压环境,才能锤炼出真正的商业智慧。

转机出现在一个雪夜。中年人突然通过紧急渠道联系我,说有要事相商。

在预定地点,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人想见你。”

“什么人?”

“能帮你的人。”他神秘地说,“对方看了你送的,很欣赏你的......魄力。”

我立即明白,那几根金条终于发挥了作用。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何未知的会面都充满风险。

“时间、地点、方式由我定。”我开出条件,“只能他一个人来。”

中年人露出赞赏的表情:“明智。三天后,西直门外老茶楼,二楼雅间。”

会面当天,我提前两小时就到茶楼附近观察。确认没有埋伏后,我才踩着点走进雅间。

里面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他气质儒雅,但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

“年轻人,请坐。”他抬手示意,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听说你在收集黄金?”他开门见山。

我谨慎回应:“偶尔做些小买卖。”

他微微一笑:“小兄弟挺谨慎啊!我知道你送我小黄鱼的目的是为了求的庇护,那现在正主找上门来了,你怎么说?”

我:“黄爷,我是一名清华大学的学生,山西籍人,我读的专业是世界经济学,但也上关于国内经济的课,我知道市场粮食紧缺,而学校的学生有一部分是农村人,细粮一般不吃都换成粗粮,也就够个温饱,何必是平常老百姓,我就是利用这些信息差,来实践书本上的知识,如果不能做了,我也没事,毕竟我是以学业为主”。

“之前的事,希望黄爷不要介怀,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一个学生招惹上这样的麻烦,不值得。”

黄爷:“我能知道你赚了几支小黄鱼吗?不方便也没事。”

我:“2根,除了给你的3根。”

黄爷:“有魄力,行,此事到此为止。”

我:“谢谢,黄爷.....”。说完,黄爷起身离开了。

秋意渐深,北平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高远的湛蓝。我与中年人及“老鬼”的交易,进入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稳定期。每次都是二十斤上好的白面,用厚实的粗布袋装着,沉甸甸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完成交接。

交易地点如同轮盘赌,在我精心挑选的三个据点间随机切换:有时是废弃砖窑弥漫的尘土气里,有时是早市喧嚣边缘的人声嘈杂中,偶尔也会在公厕背后刺鼻的氨味里快速完成。每次,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衣老者“老鬼”都会用他粗粝如树皮的手指,仔细捏过每一寸面袋,检查成色与干湿,确认无误后,才会将一个同样沉甸甸、用破旧蓝布包裹的小包滑到我手中。那里面,是黄澄澄的硬通货——黄金。

一次在砖窑,我递过面袋时,低声提醒:“风声好像紧了点。”

“老鬼”清点的手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沙哑道:“后生,鼻子挺灵。”他接过布袋,将金条递来,“量,稳住。树大,招风。”

我点头:“谢老前辈提醒,心里有杆秤。”

他不再多言,提起面袋,像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坍塌的墙垣后。这种超越交易的、基于生存本能的风险共识,让我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奇特的、脆弱的信任。

我用现代商业中“供应链稳定性”和“风险对冲”的思维来维系这条危险的黄金渠道,而他们则用旧时代江湖的谨慎与道义来回应。两种截然不同的逻辑,在这个灰色地带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支撑这稳定“货源”的,是那些从穷学生手里收来的粮票。

我将收购目标,主要锁定在那些来自偏远农村、面色蜡黄、衣着打补丁的同学身上。他们往往更需要能填饱肚子的粗粮,比如玉米面、高粱米,或者直接换取一点点可怜的现金,以购买必需的文具、书籍,或是补贴远在乡下、可能更加困窘的家庭。

一个阴冷的下午,同楼层一个叫赵卫国的男生,揣着手,缩着脖子在宿舍楼后的槐树下找到我。他来自陕北,家里还有五个弟妹。

“浩…浩哥,”他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声音很低,“我…我这月省下五斤白面票,三两张肉票…能…能多换点玉米面吗?快月底了,粮…不够了…”

我看着他那件袖口磨得发亮、明显小了一号的旧棉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沉默片刻,我接过他的票证,数了足够换七斤玉米面的粗粮票给他,又额外塞给他两张一元纸币:“拿着,天冷,买副手套。”

赵卫国愣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鞠了一躬,攥着钱和粮票飞快地跑了,仿佛怕我反悔。

望着他消失在寒风中的背影,我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又确实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他们最现实的生存难题。这种道德上的拉扯与负罪感,是这个疯狂年代赋予我的、无法摆脱的沉重烙印。

然而,一旦走出那片阴影,沐浴在北平秋日明亮的阳光下,我的生活便切换到了另一个纯净的频道。图书馆成了我和林雪晴的“根据地”。

我们总是选择三楼靠窗的那两个固定位置,窗外是几株高大的银杏树,秋日里满树金黄,灿烂夺目。她复习她的世界经济专业课程,神情专注;我则啃着我的经济类和外语书籍,偶尔也会看她推荐的文学作品。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跳跃,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

“喂,韩浩同学,”她有时会从书堆里抬起头,手肘轻轻碰碰我,压低声音,眼中带着狡黠的光,“你整天研究这些‘价值规律’、‘边际效应’,是想当中国的经济学家吗?”

我合上厚重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凑近她,用同样低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是在寻找一种理论武器,好将来理直气壮地…养活你。”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颊飞起两抹红云,羞恼地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力道很轻:“谁要你养活!我自己能行!”说完便扭过头去,假装生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心底的甜意。

这样的午后,时光静谧而悠长,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的墨香和淡淡的温情,足以暂时洗去我身上所有的阴霾与疲惫。

我们这样出双入对,自然成了校园里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才子佳人”、“金童玉女”之类的议论渐渐传开。

“浩哥,行啊你!”王建军勾着我的脖子,挤眉弄眼,“现在全校都知道,咱们系的韩浩把附中那一枝花给摘了!哥们儿脸上有光!”

李大川则比较实在,拍拍我:“对人家林同学好点,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跟你。”

陈致远则假装叹气:“唉,看来以后去图书馆,得自觉点,不能老当‘电灯泡’咯。”

面对兄弟们的打趣,我只是笑笑,既不否认,也不大肆宣扬。这种坦荡而稳定的关系,本身就是对流言最好的回应。

林雪晴开学初,去城外的部队军营参加了为期十五天的军训。那半个月,我除了必要的交易就是上课。

上次开学相隔二十天左右被邀请去林家做客,也是因为林雪晴去军训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规律、充实,在隐秘与公开、风险与温情之间平稳滑行。黄金在一次次二十斤白面的交易中,缓慢而坚定地累积;知识在图书馆的静谧时光里,日益丰厚;而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理解中,愈发醇厚坚韧。

我始终将风险控制放在首位。宁愿放慢积累的速度,也绝不贪功冒进。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大时代转型的前夜,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唯有极致的谨慎、耐心以及对规则的敬畏,才能让我这簇来自未来的星火,不至在燎原之前就被狂风吹灭。

我像一个技艺精湛的走索者,脚下是计划经济的钢丝,一只手触碰着市场规律的墙壁,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属于这个年代的、质朴而珍贵的情感。这种独特的处境,锻造着我复杂而坚韧的心性。

学期临近结束,一个温暖的冬日下午,我和林雪晴再次来到已然结冰的未名湖畔。冰面上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滑冰,欢声笑语随风传来。

“快放假了,有什么打算?”她呵出一口白气,问道。

“继续读书,继续…等待。”我言简意赅,但她已然明了。

“好。”她依旧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我们并肩看着冰面上嬉戏的人影,看着光秃的柳枝在寒风中摇曳,都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时代的洪流正在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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