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秋斯和安屏息凝神地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都到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椅子挪动的声响。
“阿尔杰主席，除了执行部两人在出外勤，其他高层都已到场。”
这个声音普拉秋斯认得，应该是新生欢迎会上那个总板着脸的纪律委员埃里克·弗兰拉德。
那时他还坐在2楼的包厢。
安用口型无声地说：“阿尔杰？是天鹅会。”
12个身着制服的学员围坐在樱桃木长桌旁。
为首的青年有着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领口别着银质天鹅徽章。
正是学生会三巨头之一的天鹅会主席阿尔杰·冯·克劳斯。
他缓缓开口：“很荣幸大家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
“上次你是不是有点太过急切了？”一个男生发问，“在新生欢迎会上。”
“我并不将它当成真正可行的渠道。”阿尔杰开口，“想想吧，如果在新生欢迎会上拉他几下，陪他喝几杯饮料、吃几块蛋糕就可以，那实在是太敷衍了。”
“好，今天的议题有两个。”阿尔杰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首先是关于特级新生尼古拉·普拉秋斯的评估报告。”
长桌尽头，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翻开文件夹，低声说道：“根据今早的鲸息咒测试记录，他在首次尝试中就成功召唤了鲸灵幻影，血脉检测仪虽然显示共鸣率只有0.5%，但斯蒂芬·霍尔德教授在备注栏写了‘疑似高级血脉自我隐藏’，这在我们的意料之内。”
“你们都听到了吧？”阿尔杰问。
“自我隐藏？”一个男生嗤笑出声，“不会是仪器老化的托词吧？不是我不想说，上周测我的时候那台破机器还把咖啡渍识别成了魔法痕迹。”
阿尔杰抬起手，议论声立刻停止：“别忘了，布鲁提克大人当年的检测结果甚至只有0.1%，比普通人还低。”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实际表现，比如安·阿祖尔亲眼见证他在水下维持的鲸息状态。”
躲在门后的安咬住下唇，普拉秋斯能感觉到她身体逐渐紧绷，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腕，用眼神询问是否要离开，但安摇摇头。
“但那可能只是巧合，鲸息这种谁都会。”一个男生说。
“所以提案是什么？”纪律委员揉了揉鼻子。
阿尔杰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请柬：“比如邀请他参加下周的天鹅沙龙，注意……”他环视众人，“必须是自愿原则，克劳斯家族从不强求盟友。”
“但如果他拒绝呢？”戴眼镜的女生眉头微皱，“安·阿祖尔是他的辅导学姐，上次她退出我们的天鹅会虽然也有我们一部分原因，可之后，她却一直和我们不对付。”
长桌右侧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一个红发女生掏出匕首，插进了桌面，爽快的声音响起：“按老规矩，各凭本事挖人呗。”
她转动着匕首，暗红的长发映到刃面，仿佛是火焰在跳跃：“我赌50奥雷尔，那小可爱最后会被银蛇会截胡。”
“格娜莎。”阿尔杰喝止，“怎么说也是作为天鹅会副主席，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们不是黑帮。”
这个名叫格娜莎的女生吐了吐舌头，但收回了匕首。
阿尔杰转向自己右边正在记笔记的成员：“克拉克，你负责的档案分析有什么发现？”
少年抬起头：“改变局势的人物。”
阿尔杰轻声接话，“什么？”
克拉克声音偏低，仿佛还在思考：“当前，三个学生会综合实力都差不多，看似学生会之间的竞争三方混战，其实是银蛇会和黑塔会联合起来对抗我们，这让我们陷入被动。”
“我们当前在斯卡德堡占据三分之一的青年团席位，如果真的能让他加入我们……影响可就大了，得妥善规划吧。”副主席格娜莎说。
“所以我们要争取的不仅是人才，更可能是未来的权力格局。”阿尔杰突然站起身，银线刺绣的制服下摆扫过桌沿：“记住，天鹅会的原则是共赢，这个原则是建立在获胜基础上的。”
他指尖轻点桌面，一幅立体投影展开，显示出普拉秋斯的课程表，“格娜莎负责制造‘偶遇’，克拉克继续档案研究，至于安那边……”
“交给我。”纪律委员突然开口，“我妹妹和她在同一个法咒研修班。”
阿尔杰微微颔首：“切记保持距离，如果让我知道谁用了不正当手段……”他目光扫过格娜莎的匕首，“就自己去和银蛇会作伴吧。”
会议似乎即将结束，安拉着普拉秋斯，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女生突然举手：“主席，关于那个预言不说一下吗？”
整个会议室骤然安静，阿尔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西比尔，你知道规矩。”
“但这是全体高层投票通过的议题呀。”西比尔似乎不为所动，展开一卷白纸，“‘当天选之子降临世间，沉睡的王们将自各处恭迎他的归来’，时间有点太巧了，我们至少该……”
“我知道该怎么做。”阿尔杰目光如炬。
西比尔沉默了一瞬：“那好吧，至少，我们应该对那个特级新生有更多了解才是。”
阿尔杰微笑说：“我其实并不认为如果失去他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实际威胁，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最起码，不能让他落到其他两个学生会手里，就像安一样……”他语气顿了顿。
“所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主席。”西比尔说。
“够了。”阿尔杰一掌拍在桌上，“这类预言类研究仅限于书面报告，散会。”
随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安拽着普拉秋斯迅速躲到最近的书架后，他们听着天鹅会成员三三两两地离开，在里面，阿尔杰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在门口停顿片刻，突然转头看向档案室的方向。
“有意思。”他轻声自语，“羽毛掉在这里了。”
脚步声彻底消失，安长舒一口气：“这群老狐狸……”她咬牙切齿地捶了下书架，“居然想挖我墙角！”
普拉秋斯蹲在地上揉着发麻的腿：“学姐，那个预言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们说的关于我……”
“嘘……”安突然捂住他的嘴，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捡起了什么，她眯起眼睛：“我的发卡掉了。”
两人屏息等待，直到确认真的没人才放松下来，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那银杏叶状的发夹从地上捡起：“希望你能知道，天鹅会没表面那么光鲜，阿尔杰的祖父，他们家族最擅长的就是……”
普拉秋斯开口：“就是什么？”
“把活人变成棋子。”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7年前布鲁提克消失的那晚，甚至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消息，有人看到克劳斯家的专车出现在阿尔卑斯山脚……当然，后来这被人证实是假的。”
普拉秋斯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阿尔杰想拉拢我，那其他两个学生会？”
“银蛇会走亲民路线，经常组织茶话会。”安扳着手指数，“至于黑塔会，他们神出鬼没，据说加入这个学生会第一天测试是要在禁林过夜。”她突然揪住普拉秋斯的领带，“但我命令你，你不准参加任何招新！特级新生，我希望你必须保持中立……”
“知道了。”普拉秋斯接话，“我还打算观察观察，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打算。”
安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不错嘛，总算有点特级新生的样子了。”她松开领带，顺手帮他整理好，“不过阿尔杰有句话说对了，你确实是个关键节点，我也来大胆预言下，你可能……是学院百年里最大的变数。”
普拉秋斯看着她眼睛：“所以我是……意外？”
“或者是变数。”安合上笔记本，表情罕见地严肃，“听着，接下来无论哪个学生会接触你，记住一件事。”
“不要相信任何自称预言家的人。”档案室深处，突然传来第三个声音。
安瞬间拔出腰间的魔杖将普拉秋斯护在身后，从阴影中出来的，居然是……一只黑色的八哥。
这只八哥飞到附近的桌子上：“尤其是眼睛会发光的那些。”
“八哥先生！”安松了口气，但魔杖仍没有放下，“您什么时候……”
“从你们偷听开始。”黑色的羽毛抖了抖，“顺便一提，阿尔杰知道你们在门外。”
普拉秋斯倒吸一口凉气：“那他为什么……”
“因为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八哥扇了扇翅膀，“作为天鹅会主席，他从不说破对手的藏身处，这是贵族礼仪。”
它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就像某些人明明可以光明正大进门，却非要撬锁一样。”
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次是紧急情况！”
那只八哥好像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面对这种会说话的动物，普拉秋斯觉得这其实比那些人还要好接受。
与此同时，同一时间的西贡上午，天上的一艘纺锤形飞艇内，留着长长白发的欧斯坦学院校长尤利乌斯正和自己的老朋友洛林交谈甚欢。
飞艇内是简约复古的设计，他们先喝茶，骨瓷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茶香氤氲间，洛林指尖摩挲着杯沿的金边：“尤利乌斯，听说你的学院来了个特级新生啊？”
尤利乌斯顿了顿，手中的茶勺在杯里划出涟漪，窗外云层翻涌：“如果我猜得没错，克劳斯家的阿尔杰在打特级新生的主意，黑塔会和银蛇会也肯定没闲着。”
洛林笑着喝了一口茶：“学生们就是这样，只不过，学院一年比一年管得宽松，校长您就没有别的打算？”
尤利乌斯温和地笑：“如果是一般的学校，自然是规规矩矩好，但这本身就不是一般的学院，他们靠的是自己体内的特殊血统，这样的学生，我相信只有在自然的环境下才能激发潜力。”
“这是学院第二次招收到特级新生了吧？有史以来的第二次。”洛林说。
“当然……所以才要好好把握机会，我相信，那个新生可以做到非常优秀，比我更优秀……”他揉了揉下巴。
“你就这么对他寄予厚望？”洛林说，“我也听过那个新生的消息，现在来看，他表现平平……”
“你之前说过一句话。”尤利乌斯缓缓打断他：“叫‘做一件事不能心急’，我们可以慢慢观察，我每天都收到来自学院的消息，如果他只是一个废物，那他早晚都会显现出来。”
他放下茶杯，舱内的吊灯摇晃：“老规矩，情报只给有缘人。”
洛林转动着茶杯，目光透过舷窗望向远方，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又要开始躁动了？”
尤利乌斯缓缓开口：“这次行动你负责，注意安全，我们观测到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在中沙群岛汇聚成一起，昨天刚确定，那即将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气旋。”
洛林眉头微皱，轻轻放下茶杯：“我也听过了，其实在今年2月28日，在马绍尔群岛发现的那个风暴气旋一直在向西北方向移动，最后在关岛附近的海域消失。”
“这是可以联系起来的。”尤利乌斯缓缓倒茶。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校长大人，他们这么快就要苏醒了？这不合常理。”洛林担忧地说。
“这是一场进行了数千年的战争。”尤利乌斯摇头，“什么都是正常的，还记得3月的‘法尔若涅’号事件吗？”
“这次行动我应该要感谢贵校出的人手，我会妥善安排，‘普拉特德索’号会密切监视这个气旋。”
但洛林以一种面对死亡的眼神往窗外看：“最坏的猜测，双王会晤？是月王希瓦尔甘德和天王伊卡欧利斯？”
“天王和月王……”尤利乌斯轻轻摩擦着手指，“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