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放抱着沐渔,大步流星地穿过人潮,回到了安国郡主府。
玄甲军的亲卫自动在府外列队,隔绝了所有喧嚣。
大门“吱呀”一声合上,将满城的欢呼与花雨都关在了外面。
府里,萧北辰、言子澈、楚崇瑾等人早已迎了出来。
“沐叔叔!”
“将军!”
众人纷纷行礼,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敬佩和喜悦。
沐放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怀里的小人儿。
“都瘦了。”他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女儿的脸颊,声音里满是心疼。
沐渔摇摇头,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铠甲。
她不说话,只是仰着头,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爹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空洞,是她看错了,还是真的存在?
“怎么了,小渔儿?不认识爹爹了?”沐放被她看得有些好笑,故意板起脸,“是不是爹爹留了胡子,变丑了,我们小郡主不认了?”
“没有。”沐渔小声说,“爹爹最好看。”
这话是真心的。
在她心里,爹爹就是全天下最威风、最英俊的男人。
可是,那股缠绕在爹爹福运光团上的黑线,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晚宴设在了郡主府最大的花厅里。
沐放换下了一身沉重的铠串,穿了件家常的墨色锦袍,少了几分沙场煞气,多了几分儒雅。
他亲自抱着沐渔坐在主位上,一道道菜上来,他都先用银针试过,再夹到女儿碗里。
“小渔儿,尝尝这个,桂花糯米藕,你以前最爱吃的。”
“还有这个,芙蓉蒸蛋,谢小神医特意嘱咐厨房给你做的,最是养人。”
沐放不停地给女儿布菜,自己的碗却基本没动。
沐渔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沐放。
桌上的人都在高高兴兴地说话。
萧北辰唾沫横飞地讲着军中趣事。
言子澈时不时插一句,用他的小大人语气做个精准吐槽,引得众人发笑。
楚崇瑾安静地坐着,目光温和,时不时给沐渔递一张擦嘴的帕子。
只有沐渔,食不知味。
她意识之海里的气运之眼,一直没有关闭。
她清晰地看到,那条黑线,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沐放的福运光团外围,缓慢地,极有耐心地蠕动着。
它在吸收爹爹的光芒。
虽然速度很慢,但它确实在一点点地蚕食着爹爹的福运。
“爹爹,你不吃吗?”沐渔放下小勺子,歪着头问。
“爹爹看着你吃就饱了。”沐放笑着回答,眼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
他又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细心地剔掉边缘一点点肥腻的部分,才放进沐渔碗里。
就在他低头专注于那块肉的瞬间,沐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见了!
沐放深邃的眼眸中,那乌黑的瞳孔,在烛光的映照下,中心处猛地收缩了一下。
不再是圆形。
而是变成了一道极细、极短的墨色竖纹!
就像猫的眼睛!
不,比猫的眼睛更加诡异!
那竖纹只出现了一刹那,快到仿佛只是烛火摇曳产生的光影错觉。
下一秒,沐放抬起头,瞳孔又恢复了正常的圆形,眼底依旧是那片温柔的星河。
“小渔儿,快吃,不然要凉了。”他催促道。
沐渔的小脸“唰”地一下白了。
不是错觉!
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坏东西”,不仅仅是缠在爹爹身上,它……它已经钻进爹爹的身体里了!
“我吃饱了。”沐渔推开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怎么吃这么点?”沐放皱眉。
“小渔儿困了,想睡觉。”她拉着沐放的衣袖,小声说,“爹爹,你今晚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好,都依你。”沐放立刻起身,抱起女儿,“爹爹给你讲打跑蛮族大狗熊的故事。”
回到沐渔馨香的卧房,沐放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为她盖好锦被。
他坐在床边,用那醇厚的嗓音,开始讲述边关的战事。
在他口中,血腥残酷的战争,都变成了“不听话的坏蛋被打屁股”的童趣故事。
沐渔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她集中所有的精神,催动意识之海中的《锦鲤祥云录》。
那卷轴光芒大放,气运之眼的能力被她催动到了极致。
这一次,她不再只是看表面的气运光团。
她要看穿皮肉,看穿骨血,看进爹爹的身体深处!
随着她意念的深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
爹爹的身体,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由无数光点构成的集合体。
心脏是红色的,充满了生命力。
骨骼是白色的,坚韧挺拔。
经脉中流淌着金色的气血,如同奔腾的江河。
一切都那么健康,那么充满力量。
坏东西在哪里?
沐渔努力地寻找着。
终于,在爹爹的心口位置,在那团最炽热的红色生命之光的核心处,她看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只……虫子。
一只通体漆黑,形如蚕蛹,却长着无数细密触须的虫子。
它蜷缩在沐放的心脉之上,那些细密的触须,如同扎根的树木,深深地刺入了心脏的血肉之中。
那条缠绕在福运光团上的黑线,源头正是这只虫子!
它在贪婪地吸食着沐放的心头精血和气运,再将一种阴冷的能量,反馈给沐放的身体。
噬心蛊!
龟丞相曾经在讲故事的时候,跟她提过一句。
那是南疆蛮族最恶毒的蛊术,以施术者的心血喂养,种入敌人体内,无声无息,无药可解。
中蛊者初期毫无异状,但会随着时间推移,被蛊虫慢慢侵蚀心智,最终沦为一具只知杀戮、听从施蛊者命令的行尸走肉!
爹爹什么时候中的蛊?
是在西南战场吗?
沐渔想起了爹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竖瞳,想起了那片深渊。
那是蛊虫在试图操控爹爹心神的迹象!
这只蛊虫的气息……
沐渔仔细分辨着,忽然,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气息,和那个在猎苑里,引诱虎王发狂的药物气息,有七分相似!
和那个在百鸟赏上,被她吓得屁滚尿流的“七彩鸾凤”身上的邪气,有五分相似!
更和那个害她眼睛被洋葱辣哭的嘉慧郡主,当时身上一闪而过的恶意,有三分相似!
所有的线索,像串珠子一样,在她脑海里“啪”的一声串了起来。
三皇子,楚怀瑾!
不对,楚怀瑾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背后还有人!
一个更擅长伪装,更工于心计,隐藏得更深的人!
是谁?
沐渔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着。
忽然,一个温文尔雅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总是跟在楚崇瑾身边,像个亲切大哥哥的……岁原侯府小侯爷,司空冥!
她想起来了,有一次,楚崇瑾带她去岁原侯府玩,司空冥请她吃一种西域传来的、晶莹剔透的糖果。
她当时就觉得那糖果的味道有点怪,甜得发腻,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让她本能不舒服的气息。
当时她以为只是自己吃不惯,现在想来,那股气息,和眼前这只噬心蛊的气息,同根同源!
是他!
原来是他!
这个从一开始就伪装成九皇子哥哥的好朋友,这个所有人都以为温和无害的小侯爷,才是那个在背后搅动风云的毒蛇!
他想控制她的爹爹!
一个手握重兵、战无不胜的护国公,如果变成了他的傀儡……
沐渔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然后爹爹一刀下去,就把蛮族大狗熊的屁股砍成了八瓣,它就哭着跑回山里找妈妈去了。”
沐放的故事讲完了,他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睡吧,我的小渔儿。”
他俯下身,在沐渔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带着胡茬微刺感的晚安吻。
沐渔闭着眼睛,乖巧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猫。
可她紧紧攥在被子里的小拳头,指节已经发白。
司空冥……
不管你是谁,你敢动我爹爹,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夜深了。
沐放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黑暗中,沐渔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没有了半分孩童的睡意,只剩下决绝的光。
她不能等。
噬心蛊多在爹爹身体里待一天,爹爹就多一分危险。
普通药石无用,太医也看不出来。
能救爹爹的,只有她!
? ?宝子们,最近的跟读掉了啊,因此我决定加大剧情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