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瞿十八岁生日那天，没有下雪。
只是寒风格外的冷。
吹在人身上，是大衣都遮不住的刺骨冰凉。
七点回到权家别墅，天已经很黑了。
保姆做了一桌的菜，餐桌上还有一个款式新颖的蛋糕。
依旧是三层的。
“来，小瞿，洗洗手，吃饭了。一眨眼你都十八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七年之久，保姆阿姨早就把陆瞿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更别说，这孩子这两年出落的越发精致勾人了。
跟画中人不相上下。
保姆阿姨一时都不敢将眼前这俊美少年与当时那个瘦弱无助的“小脏包”放在一起比较。
陆瞿没反应，依旧去看手机。
他们上一条聊天记录在一周前。
她在微信里告诉他，说会赶回来，陪他过十八岁生日。
“先等一下吧。还有人没到。”他过去略带少年音的声调，变成了独属于男性的磁哑。
保姆没多想，只以为是他还有朋友没到。
“那就等一会吧。”说着阿姨便进了厨房。
陆瞿视线盯着屏幕，很想问她现在到哪了，但又害怕惹她厌烦。
曾几何时，他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跟害怕二字扯上联系。
客厅很安静，所以时间过得格外慢。
陆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慢慢从七点变到九点。
“小瞿，人还没到吗？”保姆阿姨又多炒了四个菜端出来，想着等会人多，别不够了，又都是人高马大的少年。
陆瞿抿着唇。长长的眼睫下阴影淡淡。
“再等一会儿，她会回来的，她答应过我的。”
保姆阿姨看了眼时间，心里猜测，今晚，小瞿等的人估计不会来了。
“咱们先吃吧。说不定是有事情耽搁了。”
陆瞿紧紧捏着手机，力气大到出奇。
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张了张嘴，他开口，话不知说给谁听。
“她答应过我的，会回来的。”
“她一定会回来的。”
保姆阿姨看了看陆瞿的模样，总觉得这一年，陆瞿这孩子变了很多。
人虽然比之前好看不少，可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眼神，险些给她吓出心脏病。
尤其是，不知所以的盯着手机屏幕。
那眼神……
她岁数大了，也没什么文化，也形容不出。
反正就……很骇人，跟野兽似的。
没再多说什么，保姆阿姨陪着一起等。
客厅钟表指针又走到十一点半。保姆岁数大了，打了个哈欠，问“小瞿，还等吗？”
陆瞿只对阿姨说的“你先睡觉去吧。”
阿姨嗯了声。没再继续耗着。
很快。
客厅便只剩下陆瞿一个人。
十二点钟声敲响。
客厅门依旧没有被推开，手机里也依然没有一条来自她的消息。
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她答应过的，但还是错过了。
陆瞿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出来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记得再有意识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
睁眼瞬间，他应激性的先去看手机。
依旧一条消息都没有。
哪怕再不愿意接受。陆瞿也知道，是她忘了。
也对！她很早就说过，他是不重要的人。
不重要的人确实没有资格让她记得生日。
况且，他们都分别一整年了。
说不准，她早就将自己忘了。
平日回他消息，也只是出于礼貌。说不准，在心里怎么想他呢。
从头到尾，貌似困在原地，无法走出的只有他自己。
瘫在床上，陆瞿抬手遮住微湿的眼睛。今日天气很好。
炽阳透过纱窗照耀在他脸上，明明是暖洋洋的，可他却觉得比平日每一天都要冷。
下午的时候，陆瞿才从卧室出来。
保姆阿姨看到陆瞿这模样，就知道，他昨晚是没有等到。
“小瞿，先吃饭吧。吃完饭，王助理让你在一楼客厅等他，他有事跟你说。说是很重要的事。”
陆瞿颤了颤浓密的睫羽，垂在一侧的手指，不易察觉的紧紧蜷缩。
他已经猜到了。
算得上午餐的早餐过后。
陆瞿在客厅见到了王和。
说实话，他也挺长时间没见这位了。
王和一如往昔的干脆利落。落座后，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放到桌子上。
“这个是少爷让交给你的。”
陆瞿扫了眼，不出意外，是一份收养协议书。
王和简单按照权总的意思转达。
“这是少爷答应你的，说会在十八岁之后，解除收养协议，还你自由。”
“你现在签个字，以后你就自由了。再跟权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陆瞿听到这话，忽地笑了。
跟权家再没任何关系。
那是不是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现在连唯一见到的机会，可能都要被剥夺了。
指尖陷入皮肉，他看过去“我要是不想解除呢？”
王助理一愣。
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没事，他早有准备。
又一份文件推过去。
“少爷说你不用担心以后，就算你签完字，也不用马上离开权家…你可以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你的房间会一直保留…权家还会继续培养你读完大学，…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请自便。”
确实是听不出半分毛病的回答。
要是一般人，此刻或许都要跪下感恩戴德了吧。
可陆瞿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他很清楚，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权总那边也同意？”他眉梢一挑。
“这点你放心，权总很宠小少爷，这是小少爷的意思，权总很支持，还说若你愿意，他愿意认你当干儿子。”
这句话，陆瞿只听到了“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他将头偏向一侧。
莫名觉得他此刻狼狈到近乎有些可耻“她还说别的了吗？”
陆瞿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王和仔细想了一下，说没有。
陆瞿自嘲一笑。
签完字，将黑笔扔到桌上。他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坦诚问。
“她呢，还会回来吗？”
王和将收拾好的合同塞进公文包。
这次这个问题，男人连想都没想。“不会了。”
陆瞿低嗯了声，起身离开。
转身瞬间，他漆黑的瞳眸似墨水般晦暗。
既然——
她不回来，那他就去找她。
她别想跟他毫无关系。
想都别想。
他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