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望海楼中谋，暗流潜涌动
听涛楼的灯笼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尘等人围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内，桌上的菜肴冒着热气，却暂时无人动筷——方才在迷雾森林遗迹的发现，如一块巨石投入湖心，在每个人心头漾起层层涟漪。
“灵儿妈妈的字迹...”苏瑶指尖轻抚暗格底部的刻痕，那些笔画苍劲中带着一丝柔和，显然出自女子之手，“这纹路与万灵之源的波动完全契合，绝非伪造。看来她不仅知晓封印碎片的秘密，甚至可能参与过上古封印阵的布设。”
灵儿捧着温热的甜汤，小口抿着，大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妈妈说在焚天谷等我，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渊启者的阴谋？那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呢？”
叶尘将一块桂花糕放到她碗里，轻声道：“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焚天谷的火神本源克制深渊之力，她留在那里，既可以守护碎片，也能避开渊启者的追杀。”他看向沈浪，“望海城最近有没有关于焚天谷的传闻？”
沈浪刚吞下一整块酱肘子，闻言抹了抹嘴：“上个月倒是有队商队从西边回来，说焚天谷的火山突然变得活跃，原本能勉强通行的外围山道全被岩浆堵死了。还有人说夜里能看到谷中升起金色火焰，像有神灵在里面渡劫。”
“是火神本源在异动。”冷无霜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杯沿凝成薄冰，“上古火神以自身神魂镇守阵眼，如今封印松动，他的本源力量也开始不稳。这或许是个机会——本源躁动时，守护力量会出现缝隙，但也可能更加危险。”
白衣乐师调试着长笛的音准，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音波术能安抚狂暴的能量，或许我能试着与火神本源沟通。但前提是要找到能抵御高温的法器，否则没等靠近谷心，我们就会被烧成灰烬。”
苏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玉简：“这是我师门留下的《焚天谷纪要》，上面记载着谷中有一种‘冰心草’，能在岩浆中生长，其汁液混合灵力炼化后，可形成短期抵御高温的护罩。只是采摘时需以寒系灵力包裹，否则一碰即化。”她看向冷无霜，“你的冰系本源正好适用。”
冷无霜颔首：“我可以负责采摘，但冰心草只在火山裂隙中生长，需要有人引开岩浆里的守护兽。”
“引怪这种事，当然是我来。”沈浪拍着胸脯，长枪在桌角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的破妄枪能穿透能量屏障，正好克制那些火系妖兽。”
叶尘看着众人分工，折扇轻敲掌心：“焚天谷之行，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准备。今晚大家先休整，明天分头行动——苏瑶和我去城主府借阅上古舆图，确认焚天谷的准确路线；冷无霜和沈浪去药材市场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冰心草，能省不少事；云璃和乐师负责采购防御法器和疗伤丹药；灵儿...”他看向正偷偷把桂花糕喂给灵宠小白狐的小女孩，“跟我一起，顺便去趟望海楼，我约了人。”
“约了人？”苏瑶挑眉，“是望海城的修士？”
“算是吧。”叶尘神秘一笑，“一位能帮我们避开渊启者眼线的老朋友。”
夜幕渐深，听涛楼的大堂渐渐热闹起来。南来北往的修士聚在一桌，高声谈论着各地奇闻——有人说陨星渊最近异象频发，夜里能听到深渊传来的嘶吼；也有人提到迷雾森林的幻术突然消失，不少低阶修士趁机涌入寻宝，却再也没出来。
“听说了吗？渊启者在黑市悬赏万灵之源，出价高得吓人，连西域的血鸦教都动心了。”邻桌的刀疤脸修士压低声音，杯中的烈酒晃出不少，“我表哥在城主府当差，说三天前看到一群黑袍人进了城，为首的那个老头，拐杖敲在地上能冒黑烟！”
另一人嗤笑一声：“黑袍人算什么？昨天我在码头看到个戴青铜面具的，周身裹着寒气，路过的地方都结了冰！听说是从极北冰原过来的，专门来望海城找什么‘钥匙’。”
叶尘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青铜面具？极北冰原？这让他想起陨星渊遇到的那个操控冰棱的神秘人。对方当时并未显露渊启者的气息，却对封印碎片的位置了如指掌，难道也是冲着灵儿来的？
“小心点，别乱说话。”同桌的灰衣修士捅了刀疤脸一下，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昨天城西的醉仙楼突然塌了，据说就是有人酒后议论渊启者，被当场灭口的。现在望海城表面平静，暗地里早被盯死了。”
刀疤脸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嘟囔：“盯再紧有什么用？听说连城主千金都偷偷跑出去了，说是要去迷雾森林找什么遗迹...唉，这年头，连官家小姐都不安分。”
叶尘与苏瑶交换了一个眼神。城主千金？望海城城主林啸是出了名的护女狂魔，其女林婉儿年方十六，据说天生灵脉堵塞，无法修炼，却偏偏对探险痴迷不已。上个月还因为偷偷溜出城外，被林啸关了禁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迷雾森林？
“或许只是巧合。”苏瑶低声道，“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们注意。”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探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被店小二拦在门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俊朗，却一脸桀骜，腰间挂着块龙纹玉佩，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让开！本少爷来找人，耽误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少年推开店小二，径直冲上二楼，目光在雅间门口一扫，最终落在叶尘身上，“叶尘大哥！果然是你！”
叶尘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意外：“林越？你怎么来了？”
这少年正是望海城城主林啸的独子林越。三个月前叶尘在望海城处理妖兽暴动时，曾救过他一命，两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林越几步冲到桌前，气喘吁吁道：“我爹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请你去城主府一叙。他说有要事相商，关于...关于渊启者的。”他眼神闪烁，偷偷朝叶尘使了个眼色。
叶尘心中了然。林啸身为一城之主，必然察觉到了城中的异常，却不便在公开场合谈论渊启者，只能借林越之口相邀。
“既然是城主相邀，自然要去。”叶尘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冷无霜站起身，“渊启者在暗处盯着，多个人照应。”
林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爹只让请叶尘大哥一个人，说是...秘密谈话。”他眼神躲闪，显然隐瞒了什么。
叶尘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他拍了拍冷无霜的肩，“看好灵儿，别让她乱跑。”
跟着林越下楼时，叶尘特意留意了四周。大堂角落里坐着两个穿灰袍的修士，始终背对着他们，却在他经过时，指尖同时微动；二楼楼梯口的花盆摆放位置变了，原本朝南的花枝被硬生生扭向西方——那是城主府的方向，显然是林啸布下的暗记，示意沿途安全。
“叶尘大哥，你这次回来，是要去焚天谷吗？”穿过两条街后，林越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我听巡逻队的人说，最近好多修士都在打听去西边的路线。”
叶尘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焚天谷？”
林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妹妹婉儿偷偷跑出去，就是想去焚天谷。她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谷中有能治好灵脉堵塞的灵药，非要去找不可。我爹快急疯了，派了全城的护卫去找，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叶尘心中一动：“婉儿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三天前，就是你们离开望海城的那天。”林越叹了口气，“她留了封信说去迷雾森林，可我们把森林外围翻了个底朝天，连她的衣角都没找到。我怀疑...她可能是被人骗了，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焚天谷。”
三天前？正好是他们抵达迷雾森林边缘的时间。叶尘想起在森林中遇到的群体幻术，当时那些虚影明显在逼迫他们往中心移动，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另一些人带走林婉儿？
“古籍？什么古籍？”
“不清楚，我没见过。”林越道，“但婉儿说，那本书是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卖给她的，对方说只要找到焚天谷的冰心草，就能治好她的灵脉。”
青铜面具！叶尘脚步一顿。果然是同一个人！对方先是用古籍引诱林婉儿，再故意放出消息，引林啸派人搜寻，扰乱望海城的防御，最后趁乱在焚天谷设下陷阱——这连环计，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爹知道青铜面具的事吗？”
“还没说。”林越道，“我怕他担心。而且...我总觉得，府里有内鬼。昨天我听到两个护卫在议论，说‘目标已进入焚天谷，按计划行事’，可我问他们，他们却说我听错了。”
叶尘眉头紧锁。城主府有内鬼，林婉儿被诱入焚天谷，青铜面具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陷阱。而他们，似乎正一步步往里跳。
说话间，已到城主府门口。朱漆大门敞开着，两侧的石狮子在灯笼下泛着冷光，门口的护卫看似松散，实则眼神锐利，暗中形成了三层防御阵。
“我爹在书房等你。”林越领着叶尘穿过前院，低声道，“书房里有隔音阵，说话方便。对了，我爹最近得了块好玉，说是能温养神魂，特意留着给你呢。”
叶尘脚步微顿。温养神魂的玉？他想起苏瑶曾说过，林啸的妻子十年前修炼走火入魔，神魂受损，一直靠药物维持，林啸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温养神魂的宝物。如今突然说要把玉给他，显然是话中有话。
进入书房时，林啸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地图前。他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刚毅，两鬓却已染霜，身上穿着寻常的青色便袍，腰间只挂着块普通的玉佩，若非那双眼眸深邃如潭，任谁也想不到这是能震慑一方的城主。
“叶小友，别来无恙。”林啸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亲自为叶尘倒了杯茶，“上次陨星渊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林城主客气了。”叶尘接过茶杯，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块白玉上。那玉通体莹白，隐隐有流光转动，正是林越所说的温养神魂之玉。而玉的旁边，放着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镇”字。
林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拿起白玉道：“这是暖魂玉，虽算不上极品，却能暂时压制神魂躁动。小友身边若有需要的人，便拿去吧。”他话锋一转，拿起青铜令牌，“至于这个，是望海城的镇城令。持有此令，可调动城中所有护卫，包括我林家的私兵。”
叶尘挑眉：“城主这是...”
“实不相瞒，我需要你的帮助。”林啸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婉儿失踪，绝非偶然。我查到，诱骗她的青铜面具人，与三年前害死我夫人的凶手有关。那人不仅会冰系术法，还能操控人的心智——婉儿留的那封信，字迹看似模仿，实则带着微弱的精神暗示，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
叶尘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婉儿小姐可能被控制了？”
“很有可能。”林啸点头，“青铜面具人抓走婉儿，无非是想引我出手。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会请你帮忙。叶小友在陨星渊能净化深渊碎片，必然有克制精神幻术的方法。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回婉儿，作为回报，望海城的所有资源任你调用，包括进入城主府秘库的权限。”
秘库？叶尘想起苏瑶说过，望海城作为千年古城，秘库中藏着不少上古遗物，或许能找到抵御焚天谷高温的法器。
“城主放心，就算没有镇城令，我也会帮忙。”叶尘道，“但我有一事不明，青铜面具人既然针对林家，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直接抓走婉儿便是，何必引诱她去焚天谷？”
林啸走到地图前，指着焚天谷的位置：“因为焚天谷下面，压着一个东西。”他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三十年前，我还是个少年时，曾随父亲去过一次焚天谷。当时谷心的火山还未喷发，我们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块黑色石碑，上面刻着‘火神锁渊’四个字。父亲说，那里是上古封印阵的西阵眼，镇压着深渊的一条分支。”
叶尘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焚天谷不仅有封印碎片，还是阵眼所在地？”
“没错。”林啸沉声道，“青铜面具人抓走婉儿，就是想利用她的血来开启阵眼。婉儿的体质特殊，虽无法修炼，却天生能与地脉沟通，她的血能激活上古阵法——这也是我一直不让她接触修炼界的原因。”
这就说得通了。渊启者的目标不仅是封印碎片，更是要彻底摧毁三个阵眼，释放深渊魔神。而林婉儿，就是他们打开西阵眼的钥匙。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们单独前往。”叶尘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去焚天谷，务必在渊启者动手前找到婉儿小姐。”
林啸拱手：“多谢叶小友仗义相助。我已备好了最好的马车和干粮，还有五名精锐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叶尘摇头：“护卫就不必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们只需一辆普通的马车，越不起眼越好。”他看向林啸，“另外，我需要借城主府的传讯阵一用，通知同伴们明日卯时在城西门集合。”
“没问题。”林啸领着叶尘来到书房后的密室，“这是家族专用的传讯阵，加密频率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绝不会被监听。”
启动传讯阵时，叶尘特意在灵力中混入了一丝风渊之力。这是他与苏瑶约定的暗号，若有危险，便以风系本源波动示警。阵盘亮起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有轻微的震动——并非来自传讯阵本身，而是有人在试图破解加密频率。
“有人在监听。”叶尘低声道，同时加快了输入灵力的速度，“是高阶阵法师，正在用分魂术绕过防御屏障。”
林啸脸色一变，立刻打出三道法诀：“是家族内部的人！这加密频率除了我和两个长老，没人知道！”他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阵盘上，“我启动自毁程序，你快传讯！”
叶尘不再犹豫，将信息压缩成一道灵诀打入阵盘：“明日卯时，西门汇合，带冰心草，防内鬼。”
信息发出的瞬间，传讯阵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狂暴的能量冲击着密室的防御罩。叶尘拉着林啸后退数步，只见阵盘上的符文迅速变黑，如同被墨汁浸染。
“是蚀灵阵！”林啸目眦欲裂，“能在传讯阵中埋下蚀灵阵的，只有二长老！他怎么敢...”
叶尘看着阵盘上蔓延的黑气，心中一沉。二长老林坤是林啸的二叔，据说一直掌管家族的阵法事务，为人低调，从不过问俗事，没想到竟是渊启者的内鬼。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叶尘道，“二长老既然敢动手，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很可能会在西门设下埋伏。”
林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立刻让人去盯着二长老，看他与哪些人接触。同时，我会在南门和北门也安排人手，明日卯时故意制造骚动，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从西门突围。”
“好计。”叶尘点头，“但也要小心，二长老既然敢背叛，必然留有后手，很可能在其他城门也布了局。”他想了想，“不如这样，明日卯时，我先带一人从西门出发，吸引火力；你们则带着婉儿小姐的信物，从北门走，沿小路绕去焚天谷，我们在谷外的黑风口汇合。”
林啸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你只有一个人...”
“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叶尘拍了拍他的肩，“倒是你，要尽快控制住二长老，以免他通风报信。必要时，不必顾及亲情。”
离开城主府时，夜色已深。叶尘特意绕了三条路，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回到听涛楼。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到冷无霜站在雅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