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月怀里抱着怀瑾,温柔地伸手逗弄着他的脸蛋儿,漫不经心道:“吃不了亏的。”
话虽如此,但她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她与孙秀兰之间的恩怨已深,绝非如此便能轻易了结,未来的日子,仍需步步为营呢。
却不知,沈家老宅这边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原是何玉莲今日去宋春花家中,准备忙活起羊脂皂的事,就被告知所有物什已经送去了徐贞月家新宅,她便独自一人走小路往西边坡地这边而来。
只是,临近坡地路口,她却看见自家婆婆带着一群壮汉往嫂子家靠近。
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后,何玉莲便去地里叫了自家男人,顺便去请了沈家族老过去。
如此一来,孙秀兰的计策才会落空,什么好儿都没讨到。
沈嘉安半扶半架着把失魂落魄的孙秀兰拖回老宅院子,身后那群孙家的子侄们也悻悻地跟了进来。
但这些人却不像来时那般气势汹汹,反而一个个吊儿郎当地或靠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门槛上,眼神飘忽,透露出一股精明的算计。
为首的,那个叫孙大牛的,是孙秀兰娘家大哥的儿子,即为她的亲侄子,他搓了搓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姑母,今日这事儿,兄弟们可是听了您的招呼,一大早就跑来给您撑场面,腿都跑细了。结果呢?脸面丢尽了不说,还差点和你们桃花村交恶,您看......这辛苦钱和压惊钱,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孙秀兰正憋着一肚子的活没处发,一听这话,心里跟炮仗被点上火油似的,顿时炸了:“钱?我还想要钱呢!事情都没办成,还有脸来找我要钱?我没钱!都给我滚!”
孙大牛脸色一沉,其他几人也都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围拢过来。
沈嘉安心里再不明白,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全都明白了,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护着自己的母亲。
他站出来挡在孙秀兰面前,正欲说些什么,调和调和母亲和孙家人之间的关系,却被孙秀兰一把扒拉开。
孙秀兰恨恨地看向沈嘉安:“都是你!不中用的东西!你若是有你二哥一半有本事,咱们娘几个也不会被那徐贞月欺负成这样!还不给我滚开!”
既如此,沈嘉安也没必要再维护她了,他转身离去,留孙秀兰在家应付这些孙家人,他们才是一家。
孙大牛语气冰冷,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他冷着脸道:“姑母,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您回家哭一趟,说在沈家被儿媳妇压着抬不起头来,要我们来给您助威撑场子。可真到了人家门口,还不是您自己没理,被怼得说不出话!这也能怪我们?”
他又靠近几分,周围几个兄弟跟着,将围着孙秀兰的圈子又缩小了些。
“呵呵,让兄弟们白跑一趟,还惹一身骚,回去咱们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您若这么说,那往后您再有什么事回娘家哭,可别指望我们再来给您‘撑腰’了!”
话已至此,孙秀兰就算再愚笨也能听出话里中威胁的意味,她心里一咯噔,不知该不该给银子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维护着和娘家的关系,几乎年年月月都送银钱送粮回去,这才在娘家有一席之地。
她在沈家是长辈,是母亲,但在娘家,不过也是个嫁出去的赔钱货。
没了银钱没了好处,那些侄子还有自己的亲兄弟又怎会把自己当回事?以后在桃花村受了委屈,她又能找谁撑腰?
孙秀兰看着眼前几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的侄子,又想想今日遭受的奇耻大辱,最终,对失去靠山的恐惧压倒了对钱财的心疼。
她咬碎后槽牙,狠狠跺了跺脚:“行了!都别说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这么做了。
孙秀兰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转身要进屋拿钱,却见孙翠花竟堵在门口,张开双臂拦着她,脸上带着哭腔喊道:“娘!您不能......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填补给外人啊!您也得给您亲孙子也留一些啊!”
她今儿个之所以没跟着过去,一是怕真动起手来吃亏,二也是存了心眼,万一事情没成,想着婆婆只怕还得从公中拿钱打发孙家人,那她就得多拦着点,不为别的,只为这沈家的一切,以后都是她儿子的!
孙秀兰正在气头上,见孙翠花不识抬举竟敢拦路,顿时火冒三丈,想也不想,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孙翠花没想过这个既是娘家亲戚,又是婆家母亲的人居然真的会打自己,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前提下,被打得踉跄一下,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婆母,终究忍住没有还手。
孙翠花推开房门,也不顾孙家来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没了人阻拦,孙秀兰冲进自己屋里,翻箱倒柜,在自己平日藏钱的地方找了好一阵,才拿着一个旧布包出来,脸上肌肉抽搐着,极不情愿地从中数出一些散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加起来也有个五两多。
孙家来了五人,若给少了只怕他们不会罢休......
孙翠花出门走到院子里,不情不愿地塞到孙大牛手中:“就这些了!拿了就赶紧走!”
孙大牛把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显然不太满意,但看孙秀兰那几乎要杀人的脸色,也知道榨不出更多油水。
况且,总不能一次性把这个姑母得罪干净了,那以后他们孙家如何来沈家讨好处呢?
他撇撇嘴,将钱揣进怀里,招呼着其他几人:“行了!兄弟们,咱们回家咯!姑母,下回再有这样的‘好事’,记得还叫我们啊!”
孙秀兰只听得自家这个亲侄子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
孙家几人扬长而去,留下孙秀兰一人站在空旷破败的院子里,想到那瞬间瘪下去的荷包,心肝脾肺肾都疼得揪在了一块儿。
这次损失的钱财,在娘家人和沈家族亲面前丢尽的脸面,还有被亲侄子胁迫的屈辱......
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毫不犹豫、变本加厉地算到了徐贞月的头上!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在她的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直至淹没所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