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她都是当娘的，就算官府的人来了，徐贞月这个做儿媳妇的都不能对她动手！
心里那口气提了上来，孙秀兰也有了底气。
她端坐在炕上，面色有些苍白，但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心里的那点心虚顿时全部消散。
孙秀兰好声好气地劝道：“风儿啊，你看娘都这样了，你就真的不顾念母子亲情了吗？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娘真的挂念你啊。”
沈培风看娘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留下来看孙秀兰演戏。
他有些不耐烦：“娘既然说想我了，怎得不见娘去家里看看我和孩子们，月儿怀着孕，也没见到娘送两个鸡蛋鸭蛋去给月儿补补身体的，娘就是这样想我的？”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一点都没付出，就想得到回报了？
沈培风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甘愿继续为这样一个吸血的家付出。
孙秀兰捂着心口，可以忽略了徐贞月，“你瞧娘这身子骨，自打分家后，心里挂着你们，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阵阵地疼啊，大夫说得用上好的人参须子配着药煎服才能缓过来。娘......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还不忘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偷偷觑着儿子的反应。
人参是要买的，银子也得要！
有了银子，不仅能买人参回来，还能给老二准备准备秋天进府城参加秋闱的盘缠。
沈培风眉头紧蹙，完全不是担忧的神色，而是烦闷。
“娘，人参是名贵药材，一根参须都得好几百文呢，我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分家的时候不都说好了吗？每月给你一两银子，这银子都给了，你还要我怎样？抓药要我出钱，那老二和老三都出钱了吗？”
他是不会告诉他们，如今月儿有神仙庇佑，时不时就能找到人参，一旦说出来，只怕老二一家和娘会想出更没有底线的法子来逼自己。
沈钧越眼珠一转，想好了措辞，他站出来拍着胸脯说道：“娘生病就是我和三弟去请的大夫，开药也是从公中支钱，现在大哥分出去了，家里公中的钱就是我和三弟出的那一份，大哥理应出另外一份，毕竟大哥也不往公中交钱了。”
他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柏子仁、当归、五味子那些便宜的药材就是他们出钱，人参这样名贵的药材就轮到沈培风来出了？
啪啪啪。
徐贞月拍手叫好，清脆的掌声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好一个‘理应出另外一份’！二弟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吃了多大亏似的。”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我竟不知，原来奉养老母，是这样的规矩？便宜的当归、五味子、茯苓，就是你们出钱，轮到名贵的人参了，就想起大哥‘理应’出另外一份了？这账算得真精明！”
徐贞月的目光扫过沈钧越和坐在孙秀兰旁边扭头不敢看她的孙翠花身上，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沈嘉安，最终目光落在婆母孙秀兰的脸上。
“分家之时，白纸黑字我们都是落了契书的，娘跟着你们过，家里的田产、粮食、积蓄大半都归了你们，你们如何分是你们的事。
当时说好你们负责照顾婆母的衣食起居、生老病死。我们每月给娘养老的一两银子，上月本不用给的，相公念着母子亲情还是给了一两银子。
如今娘病了，用些寻常药材就是你们的本分，怎么用了贵价药材，倒成了我们‘理应’额外掏钱？莫非这给婆母养老的规矩是活的，专门挑着我们夫妻给钱？”
徐贞月伸手指着沈钧越，逼视沈钧越：“或者说，二弟你们得了娘给你们留的银子，却连给娘用点好药的钱都支应不起了？”
怒气上头时，她重重地拍打三下土炕，还好上面有被子，不然手都得肿了。
沈培风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查看，徐贞月却在继续输出：“若真是公中拿不出银子来了，不如把家里的账本拿出来，我们一家子看不明白，就请五叔和族中其他长辈一起过来。
咱们好好算算，看看公中的钱是怎么没的？也省得你们次次都把主意打到我们这被赶出家门，只剩相公一人养家的人身上！”
沈钧越被徐贞月这番话怼得面红耳赤，偏偏她说得又句句在理，他反驳不了。
他哪里敢让娘拿公中的账本出来，公中的钱几乎全部都补贴了他自己，而他和孙翠花从没往公中交过银子。
沈钧越没有底气，只支支吾吾着说道：“你......大嫂！你......你不要胡说！公中的钱自有账本......”
“有账就好！”徐贞月打断沈钧越后面的话，“既然有账，就把账本拿出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是不是该我们出钱给娘买人参，若是该我们的，一分都不会少！但若有人一直做家里的蛀虫，这件事也要让族中长辈好好说道说道！别想让我们夫妻做冤大头！”
这话一说出口，沈钧越和孙秀兰，甚至一直后背朝着徐贞月的孙翠花都噤了声，脸色彻底变了。
孙秀兰深呼几口气，强装镇定地看着徐贞月，又换了另一副嘴脸，“老大媳妇，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分家出去，也还是我们沈家的儿子和儿媳妇，每月一两的养老钱是你们分家出去不用照顾我，应该出的。”
她又开始假装抹眼泪，“娘知道，娘不该跟你们闹，娘就是不想你们分出去，都是一家人，这又是何必呢？光让村里人看了咱们家笑话。
娘也不想病啊，我这一身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呢，娘只是想把病治好，等以后你们给我沈家生了孙子，延续香火，我也好去照顾照顾孙子，还有儿媳妇。
儿啊，老大媳妇儿，我就这点心愿，那要不按照大夫给的药方，你们给娘出十副药的钱，另外十副药用家里公中的钱？
人参是名贵药材，娘也不想花银子，可这药里偏偏就有这味药啊，娘真是命苦哟......”
她这最后一句话甚至都带了颤音，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仿佛她真的是一个苦心孤诣为儿女打算的慈母。
婆母这唱作俱佳的表演她见过太多次，早已见怪不怪了。
徐贞月搓搓手，刚才的痛感彻底消失，接下来就是她的主场。
她轻轻“哦”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秀兰，“婆母，既然公中出十副，那我们照理也该出十副。只是不知，娘这病，大夫究竟开了几副药？药方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