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不知听懂了几分,自家母亲的言外之意。
但并不影响屋内的笑语晏晏,暖意融融,仿佛刚才只提起一个不打紧的外人。
周皓是个聪明小老头,在徒弟家住了这些日子,自然也能猜出几分。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徒弟向来是良善有主见的,她都忍不下去只能断了往来,那想来她那个婆母一定是做了极其过分之事。
也罢,断了也好。
这顿晚饭,一家子都吃得格外香甜安心。
然而,沈家老屋那边,却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沈大勇和沈二勇两个孩子,从山上捡柴火回来,却始终不见阿奶回来做午饭,只好自己煮了两大碗米饭,就着酱油拌了一碗猪油拌饭。
两人吃得不亦乐乎,全然不记得屋里还有一个病弱无法挪动半分的亲爹。
直到族中有人来将他们的亲爹抬出去后,没一会儿阿奶才带着爹回来。
至此,大勇和二勇才知道,阿奶竟然被断了亲!
不仅以后阿奶再没了那一两银子的养老钱,逢年过节也没了孝敬,而且他们以后拾掇的柴火再也不能送去酒坊卖钱了!
他们兄弟两个好不容易能在这简单的劳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眼看着又没了价值,怎么能不着急?
两个孩子顿时如丧考妣,看向孙秀兰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都怪你!要不是你去偷东西,我们还能换钱买粮食吃!”沈大勇气鼓鼓地吼道。
“就是!以后我们怎么办?”沈二勇也跟着埋怨。
兄弟两个全然不顾从前孙秀兰对他们的疼爱,眼前只有自己的利益。
没了银子,他们就得去种地,种地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那累得整日倒头就睡,手上、肩膀上、脚上磨的都是水泡。
想到这里,大勇和二勇说起话来更是过分。
屋里,躺在床上的沈钧越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看着失魂落魄的孙秀兰,忍不住也埋怨道:“娘......您......您怎么就去偷了呢?这下好了......以后......咳咳......以后也没了孝敬......这......这日子怎么过啊......”
孙秀兰本就满腹的委屈与怨恨,被儿子孙子接连指责,更是痛心他们不懂自己的谋划。
顿时,她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猛地跳起来,尖声叫道:
“我为了谁?啊?我那还不是为了你这么个不整齐的儿子!”
“要不是你自己玩坏了身子,我为了弄点银子给你抓药,不然我至于去偷那点酒吗?”
“我有什么错?我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现在倒好了,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好孙子!一个个的都来怪我!”
“我......我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个白眼狼!”
孙秀兰嘶吼着,涕泪横流,仿佛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老屋里,只剩下她声嘶力竭的哭骂声和两个孙子压抑的抽泣声,以及沈钧越近乎绝望的叹息。
如此声音,交织成一团理不清、剪不断的乱麻,在破败的房屋里弥漫,看不到丝毫光亮。
第二天,朝阳初升。
徐贞月神清气爽地起床,仿佛昨日的风波只是拂过衣衫的尘埃,已被彻底抖落。
吃完早饭后,她便径直去了厢房的育苗间。
看着昨日刚刚处理了一半的土豆,切面已经裹上了草木灰,另外一边是茁壮地红薯幼苗,徐贞月心下微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仔细检查了那些裹好草木灰的土豆块茎,确认切面已经微微收干,不易腐烂,而红薯幼苗也株株挺立,色泽鲜绿,正是移栽的好时候。
徐贞月不再耽搁,亲自去叫了沈培风,夫妻二人亲自带着处理好的种苗,扛上轻便的农具,身后长松也跟着,挑了一担水肥,去了坡地跟前的那一亩良田。
此时此刻,徐贞月不得不肯定一句,幸亏当初分家时孙秀兰苛刻,把这边坡地下的良田挨着刚垦出来的次等田一并给自己了。
从沈宅下来,过了坡地,便是她家的这四亩地。
而那三亩的次等田也建了鸡舍在上面,如此,她要种土豆和红薯的良田便就在鸡舍旁边。
这亩地已被沈培风带着人深翻细耙过,土质松软肥沃。
徐贞月按照记忆中前世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种地的些许记忆,拉着沈培风和她一起,仔细地开沟、起垄。
她坚持要给图多和红薯起高垄,说是利于排水和块茎膨大。
沈培风是种过地的,倒也没见过如此种地之法,但他只是觉得此法新奇,毫无异议地照做。
阳光和煦,春风拂面。
是最好的种地时节。
徐贞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寄托了无限希望的土豆块茎,按照一定的距离,轻轻放入垄上的小土坑里,将土豆苗儿露在外面,然后覆上一层薄土。
沈培风则是从另一头开始种起,他负责种红薯苗。
将从红薯上掰下来的秧苗斜插入松软的垄土里,然后压实根部。
长松跟在自家老爷身后,一勺勺的浇水肥,用完一挑子,他就再回去挑一担来。
一亩地不算大,但两人亲力亲为,做得极其细致认真,等到全部种完,日头已近中天。
徐贞月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腰也有些酸,但看着眼前整齐的田垄,想象着土壤下正在孕育着的大周朝无数穷苦百姓的生机,只觉得满心都是充实的喜悦。
自此之后,徐贞月几乎将这一亩“试验田”当成了眼珠子般呵护。
每日的清晨和傍晚,她必定要亲自去田里转上一圈,弯腰仔细查看幼苗的情况。
因为这亩田就在鸡舍旁边,靠着西山上流下来的溪流,浇水的活儿就落在了吴老爷子、江老爷子的身上。
她却记得“见干见湿”的原则,生怕浇多了水会涝了根,反而不好,便让他们几个种田老手看着浇水。
徐贞月还从系统空间中兑换了植物营养液,兑在稀释后的肥水中,小心翼翼地隔段时间就浇灌一次。
到时这一亩地的产出,可是要等她收获一波后,种在十亩地上的,徐贞月不得不尽心。
但凡发现一片黄叶、一只害虫,她都如临大敌,也立刻亲手处理。
沈培风见她如此上心,心中既心疼她劳累,又觉得她可爱,凡是她坚持的事情,就一定能办成一样,这样的态度,不得不让沈培风沉沦。
但凡有空,沈培风也陪着徐贞月一起,在田边忙碌,或是帮她提水,或是在旁边锄草。
夫妻二人常常在夕阳的余晖中,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一片日渐葱郁的绿色,讨论着未来的收成,眼中充满了对彼此的信任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