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无法穿透凤凰社指挥部厚重的岩石壁垒,但魔法水晶模拟出的晨光依旧柔和地洒满了房间。
斯内普率先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是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酸痛和魔力枯竭后的深深疲惫。
紧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和透过布料传来的另一人的体温。
林晏清依旧靠在他肩上沉睡,呼吸清浅,脸色比昨天好了些许,但依旧苍白,唇上被自己笨拙擦拭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淡淡的痕迹。
斯内普身体僵硬了一瞬,本能地想将人推开,恢复那安全却冰冷的距离。但昨夜生死关头紧握的双手、对方毫无保留的支撑、以及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认可……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让那只抬起意图推开的手,最终只是无声地落回了身侧。
他低头,看着林晏清沉睡中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或专注神采的琥珀色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他心口冲撞,不是以往熟悉的厌恶、愤怒或算计,而是……某种让他无所适从的、酸涩又温热的胀痛。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试图用惯常的冷漠重新武装起来,却发现那层铠甲仿佛有了裂缝,不再那么严丝合缝。
轻微的动静惊醒了林晏清。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先是有些迷茫,随即对上了斯内普近在咫尺、来不及完全收敛起复杂情绪的黑眸。
记忆回笼,林晏清脸上瞬间染上一抹薄红,下意识想直起身,却因牵动内腑的隐痛而轻轻抽了口气。
“别动。”斯内普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但少了以往的尖刻。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扶住林晏清的肩膀,帮他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即迅速收回了手,仿佛那温度烫人。
“感觉怎么样?”林晏清忽略了他的别扭,更关心他的状态。
“……死不了。”斯内普生硬地回答,转而问道,“你呢?”
“还好,就是魔力空得厉害。”林晏清如实相告,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契约好像……更清晰了。”
那不是强度上的变化,而是一种存在感,如同呼吸般自然却又无法忽视。
斯内普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了。经过昨晚那场灵魂层面的激烈碰撞与共同反击,他们的契约链接仿佛被再次锤炼,变得更加坚韧,如同融入了彼此魔力本源的一部分。
这种变化带来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是他十六年灰暗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也让他内心深处感到一丝隐秘的恐慌——他开始害怕失去。
阿拉明塔和弗兰克适时出现,带来了食物和魔药。庞弗雷夫人通过特殊渠道送来了一些强效的治疗药剂和魔力恢复剂。
阿拉明塔检查了他们的状况后,严肃地告知他们,至少需要一周的绝对静养,禁止任何形式的魔法练习,尤其是深度魔力共鸣。
“你们透支得太厉害了,尤其是灵魂层面。”阿拉明塔的语气不容置疑,“不想留下永久性损伤,就乖乖听话。”
接下来的几天,是强制性的休养期。指挥部的生活节奏被迫慢了下来。斯内普起初极其不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焦躁得像笼中的困兽。
林晏清则相对平静,他身体的恢复速度似乎比斯内普稍快一些,这或许得益于他魔力中独特的亲和与守护特性。
无所事事中,一些细微的日常开始占据主导。林晏清会靠在床头阅读一些轻松的魔法生物图鉴,斯内普则大多时间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或者翻阅一些不需要消耗魔力的普通书籍(大多是魔药理论,但他拒绝承认这是在消磨时间)。
偶尔,林晏清会试图和他讨论图鉴里某种神奇生物的特性,斯内普起初嗤之以鼻,但偶尔会被勾起专业领域的兴趣,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嘲讽却精准无比的言语发表几句评论,这往往能引发一场短暂的、仅限于理论层面的讨论。
一次,林晏清将阿拉明塔送来的一盘水果中最大最红的那个苹果,默默递到了斯内普手边。
斯内普盯着那个苹果看了几秒,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严密分析的魔药材料,最终,在林晏清准备收回手时,他飞快地伸手拿了过去,粗声粗气地说了句:“……我不喜欢太甜的。”
林晏清看着他将苹果拿到手里,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没有戳穿。
这种平静之下,危机并未真正远离。弗兰克偶尔带回的消息显示,“夜影”在失去了“映契之镜”后确实陷入了混乱,核心成员隐藏得更深,但其外围势力仍在活动,并且,有迹象表明他们并未放弃对林晏清背景的调查。
“他们像受伤的毒蛇,缩回了洞里,但毒牙还在。”弗兰克警告道,“不能放松警惕。”
一周后,两人的身体状况在魔药和静养下基本恢复,魔力也回到了正常水平。就在他们以为将继续这种隐匿生活直到开学时,莉莉再次来访,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魔法部发了通知,”莉莉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斯内普,“关于你父亲……托比亚·斯内普。他的病情恶化了,麻瓜医生说他……时间不多了。按照程序,他们需要通知作为直系亲属的你。”
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斯内普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黑色的眼眸中风暴汇聚,是恨意,是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属于十六岁少年的无措。
那个带给过他无数痛苦和耻辱的男人,那个他一度希望其消失的男人……真的快要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刚刚平静不久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