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五块钱淘来的破书,被我像供宝贝似的摆在桌子正中央。黄寅的虚影围着它飘了好几圈,那两团代表眼睛的光点明灭不定,显得格外专注。
“黄哥,这书上说的‘金石煞气’,到底是个啥?”我忍不住问,心里像有只猫在抓。
“金石,泛指古旧金属之物,如铜钱、兵器、器皿等。年深日久,吸纳地气,又经人手摩挲,便会生出一种独特的气息,或锐利,或沉凝,谓之‘金石气’。”黄寅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解古籍的沉静,“而‘煞气’,则是沾染了血腥、怨念或葬土阴晦之气的变种,更为凌厉凶险。”
他虚影的“手指”(其实是一缕更凝实的气流)轻轻拂过书页边缘:“此书所染,正是一种混合了葬土腥腐味的金石煞气,且极为稀薄,似是间接沾染,年代久远。”
间接沾染?年代久远?我琢磨着这话。“意思是,这本书可能不是直接和债券放在一起,而是和摸过债券的人,或者装过债券的盒子什么的待过?”
“大抵如此。”黄寅表示赞同,“而且,此气息已近乎消散,若非你近日感知略有小成,几乎难以察觉。可见其年代,恐怕不在我滞留岁月之下,甚至更早。”
更早?我吃了一惊。黄寅是民国时期的人,比他还早,那不得是清末甚至更往前?这债券的来历,比我想象的还要古老复杂!
“那……我们能顺着这气息找到源头吗?”我怀着一丝希望问。要是能直接定位债券,那就省大事了。
黄寅虚影微微晃动,像是在摇头:“难。气息太淡,如风中之絮,早已无迹可寻。此书流落旧书摊,不知经手几许,源头早已断绝。”
希望的小火苗噗一下熄了大半。我叹了口气,看来这线索也就能到这一步了。
“不过,”黄寅话锋一转,“此书本身,或可一探。”
“书?这破书还有什么可探的?你不是说内容没啥用吗?”
“内容无用,然‘书魂’犹在。”黄寅的虚影靠近那本书,一股比之前更阴寒的气息散发出来,书页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凡古籍旧物,历经岁月,若有灵性,或经特殊之人长期持诵摩挲,便会蕴生一丝微末灵智,谓之‘书魂’或‘物灵’。虽懵懂如婴孩,却可能残留些许过往记忆碎片。”
书魂?记忆碎片?我瞪大了眼睛,这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黄哥,你能跟它……沟通?”我小心翼翼地问,感觉自己在听神话故事。
“可尝试唤醒一二。”黄寅的虚影骤然变得凝实了一些,伸出双手(气流的形态),虚按在那本破书之上。一股比我之前感受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阴冷、却带着某种韵律波动的力量,缓缓注入书页之中。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书页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哗啦声。那声音不像被风吹动,更像是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小人儿在同时翻阅。书页上模糊的字迹,似乎也随着这股力量的注入,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黄色光晕。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黄寅的虚影微微震颤了一下,收回了力量。书页停止了翻动,那丝光晕也消散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
“此书魂灵智残缺,记忆支离破碎。唯捕捉到几个模糊片段……一双手,戴着玉扳指,翻阅此书,指间似有蜡痕……一个昏暗的密室,有铁箱开启之声,伴有浓烈土腥……还有……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是一枚印章,刻有‘总税务司’字样,盖在一张泛黄的……类似票据的物件上。”
玉扳指?蜡痕?铁箱?总税务司印章?!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蜡痕很可能就是指处理蜡丸债券时留下的!铁箱和土腥味,印证了东西可能来自地下!而“总税务司”……我记得历史课本上提过,这是清末管理海关和税收的机构,权力很大,还发行过债券!
“黄哥!这……这是不是说,这本书的原主人,可能经手过债券?甚至可能和清末的债券有关?”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极有可能。”黄寅肯定了我的猜测,“‘总税务司’印鉴,非同小可。若债券与此关联,其牵扯之广,恐远超你我想象。苏明远等人追寻此物,绝非单纯图财那般简单。”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原本以为这只是黄寅个人的恩怨或者一笔巨款,现在看来,这潭水深得可能淹死所有人!
“我们必须更小心了。”黄寅警示道,“此书魂记忆碎片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被窥视之感。似乎当年持有此书及债券之人,亦处于某种危险境地。”
被窥视?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对面楼的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点灯光。但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又隐隐浮现出来。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刺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我的耳朵!那声音不像来自外界,更像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像是金属刮擦,又像是某种……频率极高的震动?
我猛地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身。“什么声音?!黄哥你听到了吗?”
黄寅的虚影瞬间绷紧,散发出强烈的警惕之意:“非是声音,是某种……极高频的灵波冲击!针对魂体而来!”
他的虚影明显晃动了一下,比刚才唤醒书魂后更加黯淡!“此波诡异,非寻常鬼物或术法所能为!似是一件……法器?或某种现代仪器?”
高频灵波?法器?现代仪器?我忍着脑仁的刺痛,突然想起赵乾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和杨振华提到的“异常能量监测”!难道是特调科?他们已经开始用这种手段了?
那诡异的呜鸣声持续了大概十几秒,才骤然消失。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耳鸣和心悸感却久久不散。
黄寅的虚影稳定下来,但能感觉到他消耗巨大。“方才一击,意在试探,或为定位。此地已不安全。”
我冷汗直冒,心脏狂跳。刚找到一点线索,追兵就用上了高科技?这还怎么玩?
“黄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黄寅沉默片刻,虚影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决绝:
“风雨欲来,避无可避。既然他们已出手,那我们……也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