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指望你比肩瑛哥儿,连寻常学子都不如!
杖影再落。
可曾见你胜过哪个?
怒火愈炽,贾政接连狠击。
小厮见势不妙扑来阻拦:老爷使不得!再打就......
......
贾政怒极,只觉这孽障无可救药。
留之何益?偏生老太太总拿他与贾瑛相较,说什么早慧未必走得远云云。
刑杖直奔宝玉天灵盖——这一击若中,万事皆休。
千钧一发之际,众仆再度拦腰抱住贾政:快来人!宝二爷若有闪失,大伙儿都得陪葬!
丫鬟们闻言色变,想起老太太的手段,纷纷上前死命阻拦。
愣着作甚?有小厮冲袭人喝道,速请老太太、太太!
袭人如梦初醒,飞奔而出。
荣国府霎时人仰马翻。
终于——
贾母颤巍巍赶到,捶胸痛哭:虎尚不食子!你要杀他,不如先勒死我这老骨头!
见老夫人到场,众人暗松口气。
讲究孝道的贾政跪地惶恐:母亲此言折煞儿子了!
儿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母亲无礼!
只是这孽障实在可恨,今日竟将外甥女气得呕血。
我来寻他,更发现他做些不知廉耻的勾当。
儿子实在气急,下手重了些,还望母亲保重身子。
贾母闻言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宝贝孙子身上的斑斑血迹,浑身都在发抖。
你们这群没眼色的奴才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宝玉救下来,赶紧去请太医!若是我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统统偿命!
老太太眼里寒光四射。
下人们慌忙应声行事。
方才表现最抢眼的那名仆役,实则是锦衣卫安插的眼线,嘴角悄然掠过一丝冷笑。
偿命?
荣国府敢说这种话,已是逾矩了。
不多时王夫人匆匆赶到,看见贾宝玉奄奄一息的模样,顿时哭天抢地:老爷怎能这么打宝玉?他是衔玉而生的贵人,将来大明江山若有劫难,还指望着他来化解。
您这样对待他,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贾政最听不得这番说辞:快住口吧,这话传出去莫叫人笑掉大牙。
大明的江山,与他何干?
王夫人一愣,心想日后事实自会证明一切,只得改口哭诉:我可怜的珠儿走后,就剩宝玉这一根独苗。
他要有个好歹,我也活不成了。
老爷若非要他的命,索性连我一并结果了吧!
听妻子这般言语,贾政愈发心灰意冷。
若珠儿尚在就好了。
他与盛紘有旧,若贾珠在世,当不输盛家那位长柏公子。
此刻贾母又在旁斥骂不休。
贾政长叹一声:这孽障我是管不了了。
日后是读书上进还是荒废光阴,都由你们做主!
他这般绝望颓唐,恨铁不成钢的心绪,贾母与王夫人却丝毫未能察觉。
贾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贾政,忙命人将贾宝玉抬走诊治。
消息很快传到林黛玉耳中。
姑娘暗想这定是瑛哥哥的手笔。
为了她,瑛哥哥连秦王妃都敢杀。
如今做这等事,自是游刃有余。
黛玉心中顿生依靠之感。
正值会试前夕,次日即将开考。
盛家上下忙碌非常,因盛长柏、盛长枫兄弟都要应试。
常家那边亦是如此,常氏亲自打点车马饭食,准备文书笔墨。
想到贾瑛乃是冠军侯,常氏更要讲究排场,当即派常府下人去考场外先行占位。
会试期间时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比如某些无赖之徒故意阻塞道路。
京城里游手好闲之人不少,而会试关乎考生前程,这些人常在必经之路上 ** ,引来众人围观,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考生要赶考,只得绕道而行,为此往往要破费些银钱。
官府虽曾整治此类乱象,但利字当头,总有人甘愿冒险。
当利益足够大时,甚至有人不惜做出对大明不利之事。
常家自然不惧这些,但为了防患未然,常茂还是带着士兵在通往考场的路上巡视。
常氏坐镇指挥,连太子朱标也前来协助。
深宫之中的吕妃却怒不可遏。
原本她因常氏归来而忧心忡忡,如今愤怒却压过了恐惧。
常氏迟迟未归,是因朱元璋和朱标要为其举行盛大仪式。
可如今一个贾瑛,竟能让太子深夜出宫?
不可能!
定是去见常氏了。
吕妃攥紧拳头。
朱标,为何不在扬州那场...
母妃......
朱允炆兴冲冲地跑进来,似乎有好消息:
皇祖父让我与刘三吾一同主持这次科考,担任考官。
听到这里,吕妃才转忧为喜。
这说明什么?
即便常氏回来,皇上依然明白朱允熥难担大任,江山还是要靠朱允炆来继承。
这是在为儿子造势,要让常氏明白,皇位终将由朱标传给朱允炆!
孩子,你要再讨你皇祖父欢心。
吕妃叮嘱道。
朱允炆一时不解:儿臣还能做什么?
你皇祖父想除掉贾瑛,却被你父王阻拦。
吕妃说,你要助皇祖父一臂之力。
常氏能活命,全因贾瑛的师父。
虽然不知其师身在何处,但吕妃对贾瑛已恨之入骨。
若非他在扬州多事,朱标早已...自己的儿子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孙了。
...
会试乃国之大事,本就有兵士巡逻以防拥堵,只是难免有疏漏。
但如今有常茂亲自率兵把守,连路边小摊都不许摆放。
常家的马车缓缓前行。
贾瑛、朱标和常氏三人来到考院门前。
贾瑛停下脚步,侧身对朱标和常氏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去了。”
朱标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强装轻松道:“去吧,六元及第五关,你一定能过。”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莫名紧张起来——难道是真的舍不得看贾瑛功亏一篑,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常氏望着贾瑛走入考院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
旁人不知内情,只当这二人是贾瑛的父母。
考场规矩森严,凡入场者皆需搜身,以防夹带舞弊。
读书人最重气节,受此待遇难免感到屈辱,但为了前程,也只能隐忍。
无论 ** 还是寒门老生,都逃不过这一关。
那些负责搜身的差役向来势利,见人衣着寒酸,恨不得扒个精光才罢休。
轮到贾瑛时,几名差役面面相觑——这位可是冠军侯,哪里敢轻举妄动?偏又想到朱允炆的吩咐,一时左右为难。
“让本官来。”
考官黄子澄大步走出,他早得了朱允炆授意,认定贾瑛不得圣心,如今不过是仗着朱标和常氏的庇护才得以猖狂。
黄子澄冷笑上前,伸手便朝贾瑛衣裤摸去,美其名曰例行搜查。
换作旁人,或许只能咬牙忍耐,待日后飞黄腾达再算账。
然而贾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寒:“你非要找死?”
一个“死”
字,让黄子澄猛然想起邓氏的下场,顿时脊背发凉。
他结结巴巴想要搬出身份:“我、我可是……”
“滚!”
贾瑛一声冷喝,黄子澄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狼狈跌坐在地。
贾瑛淡然一笑:量力而行便是最好。
他转身踏入考场大门。
盛长柏、齐衡与盛长枫站在阶下望着他的背影。
盛长柏不禁感叹:真叫人精神一振。
盛长枫却忧心忡忡:可他开罪了黄子澄。
听闻此人日后恐为帝师。
齐衡接话道:我亦这般想。
为人处世,过刚易折,岂能肆意妄为?
盛长柏诧异:小公爷竟不向往这般洒脱?
——如何不向往?
齐衡心底的渴望比谁都炽热!
只是自幼被母亲管束,年深日久已成枷锁,
他挣扎过,
却始终欠缺挣脱的勇气。
而贾瑛竟......
盛长柏轻叹一声,保持着儒家君子的缄默。
此刻考场内,贾瑛领了号牌径直走向考棚。
考生们陆续入座,
他闭目凝神,气定神闲。
科考最重心境,多少才子都败给了紧张与自负,
他却从容依旧。
随着号炮声响,考官与差役鱼贯入场。
刘三吾厉声宣读考场律令,
差役高举题牌缓步而来,上书二字。
贾瑛文思泉涌,
当即挥毫写下: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日影西斜,
首日经义考试将尽。
次日诗题是,
贾瑛自觉胸有成竹,
提笔写下:
惜秦皇汉武......
落笔时才想起庄学究叮嘱——
当收敛锋芒,屈从八股桎梏。
但他终究写下了铮铮铁骨的文字。
贾瑛的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如同春风拂面。
刘三吾的目光不由自主被这位温润如玉的青年吸引,那含笑的双眸中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朱允炆的视线同样落在贾瑛身上,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浑身剧震。
这张熟悉的面容——分明是记忆中大哥朱雄英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朱雄英生前曾展现过一项天赋:他能准确描绘出花苞绽放后的姿态。
某 ** 为自己画过一幅成长后的画像,当时在场的朱允熥和朱允炆都亲眼目睹。
画中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与眼前贾瑛的神态相貌分毫不差。
皇祖父可知此事?
不,他绝不会知道那幅画......
为何此人会与大哥的预言画像一模一样?
必须除掉他......
朱允炆攥紧颤抖的手指,眼中的惊惶化作狠厉。
作为此次主考官,他决不允许这个酷似亡兄的身影出现在金榜之上。
三日考试结束之时,贡院外早已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