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牵扯太子关系,这位指挥使只得耐着性子——必须要审出令人信服的结果。
** 也能称道?蒋瓛暗自嗤之以鼻。
片刻后,丰神俊朗的贾瑛停下脚步,眉宇间满是坚毅,朗声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堂下一片哗然。
秦王朱樉随行的文臣们骤然 * 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衙门外候着的举子与老儒生们眼放精光,如见明珠。
贾瑛浅笑不语。
这方天地融汇百家,却独缺孟子,更无太白。
这番至理名言犹如惊雷,在儒林中激起阵阵回响——当生死大义难以两全,这不正是最完满的答案?
解元出身的冠军侯,竟有这般杀身成仁的胆魄!百姓与士子们早知秦王府德行,可谁敢触怒天家?唯有贾瑛这般铁骨,方显儒家真谛。
朱标暗自心惊。
他素知贾瑛才学,却不想对圣贤之道领悟至此。
字字铿锵如金石,这般经天纬地之才,若为东宫所用该多好。
想到此处,太子不禁扼腕叹息。
蒋瓛面沉如水。
执掌诏狱的锦衣卫首尊崇法度,却也被这番话语激得血脉偾张。
秦王更是脸色阴鸷——明明给足颜面,提及与丽娘旧谊,这少年却偏要斩他爱妾。
满座鸿儒相顾骇然。
此等微言大义,非通晓天人之际者不能道也。
谁教会了贾瑛这些呢?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位大儒想必不会将这种足以流芳百世的言论传授给他人。
对文人而言,名垂青史不正是毕生所求吗?正如武将渴望封狼居胥一般,谁会甘心拱手相让这份荣耀?
莫非是贾瑛自己的见解?这一念头令在场儒生目瞪口呆。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贾瑛仍在继续他的论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妙极!文臣刘三吾率先喝彩,难掩胸中激荡之情。
随后,众多文士学者纷纷附和。
黄子澄呆立一旁,心中满是困惑:为何自己饱读诗书多年,却说不出这般足以传世的警句?莫非真是榆木脑袋?
秦王朱樉忍不住打断:谁准你在此大发厥词?太子朱标立即制止:二弟慎言。
朱樉心知不妙,若放任事态发展,旧事被查将危及自身。
但此刻他惊觉众多儒林前辈正怒目而视。
原来能参与这场千古论道,正是文人们梦寐以求的殊荣。
朱樉猛然醒悟:贾瑛的言论必将流芳百世,而自己则会遗臭万年。
局势发展完全超出预期。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道挺拔如剑的身影上。
此刻的贾瑛俨然成为全场焦点,连太子朱标都黯然失色。
贾瑛从容不迫地继续道: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话语间稍作停顿,环视鸦雀无声的殿堂。
贾瑛淡然一笑,环视众人后拱手道:在下僭越了,还请诸位海涵。
堂上诸位文官与儒士纷纷还礼,神态恭敬非常。
就连蒋瓛也敷衍地躬了躬身。
他心知不论贾瑛此刻背负何等罪名,就凭方才那番言论,在儒家门人眼中已然是开宗立派的大儒。
诸儒无不激动战栗,恨不能立刻说服贾瑛弃武从文。
这般人物若入儒门,必能完善舍生取义的义理纲维,为圣学开辟新境。
冠军侯分明是我儒家俊彦啊。
许多儒生暗自感叹。
衙外围观的百姓却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突然都不作声了?
好像是侯爷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那些读书人都对侯爷行礼呢。
是不是侯爷能出来了?
蒋瓛坐回原位,神色复杂地望着贾瑛。
这般人物若定他的罪,只怕要得罪太子、儒林乃至军中各方势力。
冠军侯方才所言...他沉吟道,是要表明自己舍生取义?
非是表明,而是一以贯之。
贾瑛正色道,秦王次妃邓氏横行无忌,若不惩戒,日后更将祸害百姓。
既知她冥顽不灵,唯有诛之以安黎庶。
蓝玉、常茂不禁喝彩,被朱标目光一扫才噤声。
蒋瓛一时语塞。
锦衣卫档案中早已记录了大量关于秦王次妃邓氏的罪证,只待圣上决断。
不料贾瑛先一步了结了此事。
蒋瓛面对此案颇感棘手,不知该如何审理。
秦王朱樉已按捺不住:还要审到何时?邓氏虽有过错,但你擅自行动,有违律法。
正是!贾瑛应声答道:仁者人心,义者人路。
弃正途而不由,失本心而不求,可悲!鸡犬走失尚知寻觅,良心迷失却不知追寻。
为学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已。
此言一出,原本肃静的锦衣卫公堂再度哗然。
前论直指儒家真谛,后语阐明践行之道。
儒林众人默诵数遍,愈觉其中奥妙。
这分明是直指本心的至理。
冠军侯贾瑛?
不不不!
他当属我儒家门墙!
在文臣儒者眼中,贾瑛的形象骤然高大,已与寻常武夫截然不同。
尤其那些甘为孔子赴死者,更觉贾瑛周身似有万丈儒光。
此子有成圣之资。
如何审理?蒋瓛头痛欲裂,望向太子。
朱樉已不耐烦: ** 偿命,何须这般周折?
蒋瓛,难道杀害秦王妃可以逍遥法外?
自然不可。
蒋瓛答道。
那便判斩立决。
朱樉急欲了结此案,好早日返回封地。
太子朱标察觉其过于急切。
贾瑛心下了然——秦王所虑恐怕不止王妃之死,更惧那日密谈泄露。
本不欲多言,但见朱樉如此相逼...
秦王殿下何必焦急,莫非是担忧当年暗害东宫之事败露?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朱标蓦然转头,只见朱樉面如土色,双腿战栗。
这...
一个被掩藏的阴谋即将浮出水面。
素来仁厚的太子竟厉声喝问:朱樉!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此刻朱标怒不可遏。
他隐约感到自己正在触及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的怒火不只源于这一点,更因秦王朱樉是他的亲弟弟——为何二弟总在背地里行事,却从不言明?
皇家血脉间,难道真无半点手足之情?
多少大臣曾向他进言,说藩王终将生乱,必须清除。
可他朱标始终不信,坚持兄弟情谊胜过一切,相信他们绝不会背叛。
但此刻...
蓝玉和常茂攥紧了拳头。
他们与太子朱标同气连枝。
秦王朱樉究竟对东宫干了什么?
突然想到早逝的常氏,莫非她的死与朱樉有关?
想到这里,两人恨不能立即手刃秦王。
大哥...我冤枉啊!秦王朱樉知道必须咬死不认。
一旦松口,便是万劫不复。
方才还执意为爱妃讨公道的他,此刻恨透了次妃邓氏。
都怪她临终胡言,让贾瑛抓住把柄。
这下该如何收场?
在场众人——太子、蒋瓛,包括其他旁观者都看出,秦王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恐惧?
蒋瓛暗自松了口气。
案件发展到这一步,恐怕要由皇上亲审了。
事情似乎越闹越大。
早有锦衣卫快马入宫禀报。
不多时,圣谕传来:即刻宣太子与秦王入宫。
朱标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秦王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地跟在后面,心知大祸临头。
经过贾瑛身旁时,一句轻语飘入耳中:你最爱的一直是自己。
朱樉浑身一颤。
真是这样吗?若不然,为何方才那般怨恨邓氏?
围观的百姓与官员面面相觑,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冠军侯大闹秦王府已是惊天之事,但此刻所有人都预感——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大明怕是要变天了。
没想到会牵扯出这等事。
你们说,秦王到底做了什么?
慎言...这事想不得,更说不得。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沉重,秦王朱樉双膝触地,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惊惶: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与贾瑛之事就此作罢,求父皇当作从未发生...
那昔日威风凛凛的秦王此刻面如金纸,在朱元璋森然目光下抖若筛糠,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望着次子这般狼狈模样,朱元璋心头不禁一软。
到底是马妹子留给他的骨血啊...想起发妻临终时殷殷嘱托,要他好生照看这些孩子们,老皇帝胸中的怒火不觉消减三分。
老实交代!究竟瞒着朕做了何等勾当?
龙目微转,瞥见身旁太子朱标面色铁青。
这般严厉神情,在向来宽厚的储君脸上实属罕见。
朱元璋暗自思忖:只要二郎肯如实招认,以标儿素来重情之性,断不会...
儿臣...儿臣...朱樉的额头死死抵着金砖,汗珠顺着鬓角滚落。
东宫那件事若是败露,莫说太子哥哥的庇护,怕是立刻就要血溅丹墀。
混账!朱元璋见状怒不可遏,你大哥为你担待了多少是非?藩地那些腌臜事,若不是他...
老皇帝越说越急,竟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今 ** 要不说个明白,朕现在就...
父皇!朱樉突然重重叩首,儿臣甘愿终身囚禁!只求...只求莫再追问...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言一出,朱元璋如遭雷击。
能让这个骄横的儿子宁可老死牢狱也不敢坦白的事...老皇帝忽然觉得背脊发寒。
畜生!御案被拍得震天响,你到底——话音未落,却见朱樉蜷缩如虾米,竟是将嘴唇生生咬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