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插在身侧，刀身沾的血已经发黑。我靠着石壁，腿被陆九玄的重量压得发麻，可我不敢动。他头搁在我腿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手指还勾着我衣角，像怕我走。
远处火把连成一线，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低头看他，嘴唇发灰，眼窝深陷。心口包扎的布条渗出暗金混黑的血，那是纯阳之血被法阵反噬后的痕迹。我伸手探他鼻息，指尖微颤，差点碰不到那点温。
不能死。
我咬牙撑起身子，把他轻轻放平。草叶沾上他脸，他没反应。我撕下衣角，重新缠紧他心口的伤口，手抖得几乎打不了结。
指尖碰到胸口——吊坠裂成两半，躺在衣襟里，冷得像块碎石。
我把它捡起来，两片断口对在一起，低声说：“再帮一次……就最后一次。”
话没说完，掌心旧伤崩裂，血顺着指缝滴落，正好落在断口上。
“啪”一声轻响。
两片残骸突然悬空，自行拼合，金光从缝隙里炸出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一股热流顺着指尖冲进血脉，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苏醒。
头顶的夜空扭曲了。
一道星图从我掌心投射而出，横贯天幕。银线交织，星轨流转，繁复得像一张命轮在转动。星辰缓缓移动，有些亮起，有些熄灭，仿佛在记录某种早已写定的轨迹。
我仰头看着，脑子发空。
星图中央，一柄古剑轮廓清晰浮现，剑身微弯，剑尖朝下——和陆九玄那把佩剑一模一样。剑柄处有道裂痕，正对应他剑上的旧损。
我呼吸一滞。
目光往下移，星轨末端，一个青铜鬼面缓缓成形。双目空洞，嘴角上扬，带着讥笑。那是司徒烈的标志，我在血祭法阵的符文里见过。
不是巧合。
我盯着那条连接古剑与鬼面的星线，喉咙发紧。我们三个，从一开始就被绑在一起。命运不是偶然，是早就铺好的路。
反噬的痛感又来了。
皮肤下浮现金纹，像火在烧。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逼自己清醒。可记忆碎片还是翻涌上来——祭坛、白袍、权杖、跪拜的人群……还有银发少年站在我面前，伸手要拉我，却被一道黑影拖入地底。
“不……”我抱住头，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星图还在转。
我强迫自己抬头，死死盯住那条贯穿三方的主星轨。剑、鬼面、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形标记，位于两者之间，正不断闪烁。那应该是我。
吊坠贴在胸口，滚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就在这时，背后风声一紧。
我本能地侧身，一支漆黑短箭擦着肩头掠过，“咚”地钉进石壁。箭尾刻着火焰纹，边缘泛紫——阴火帮的毒箭。
第二支紧随而至。
我翻滚躲避，陆九玄还在原地，我扑过去挡在他身前。第三支箭破空而来，直取后心。
一道黑影从斜侧扑出，将我狠狠撞倒。
重压落在背上，我听见“噗”三声闷响，像是利刃刺入血肉。温热的血溅上我脖子。
司徒墨压在我身上，肩背插着三支毒箭，箭羽还在颤。他低头看我，嘴角咧开，带血的笑容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小老鼠……这次换我救你。”
我没动，脑子一片空白。
他喘了口气，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抬头望向远处林影：“还有更多人在路上……快走。”
我撑起身子，扶住他胳膊：“你怎么来了？”
“你当那地底裂口只有你们知道？”他冷笑，“司徒烈败了，阴火帮残党不会放过任何漏网之鱼。他们要清理门户，顺便拿你祭旗。”
我回头看陆九玄。
他还躺在草地上，脸色青白，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若现在移动他，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可留在这里，等火把群逼近，谁都活不了。
“你能走吗？”我问司徒墨。
他试着动了动，肩头血流如注，一条胳膊垂着，明显脱臼了。“走不动。但能拖住他们。”
“不行。”我摇头，“你中的是阴火毒，再耗下去，整条手臂都得废。”
他嗤笑一声：“废就废吧，反正九条尾巴都断过一次了，不差这点。”
我抓起断刀，站起身。
刀身沾的血又开始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盯着远处逼近的火把，数了数，至少二十人，手持长弓，步伐整齐，是训练有素的猎杀队。
“你撑住。”我对司徒墨说。
他挑眉：“你要干嘛？”
我没回答，转身走到陆九玄身边，跪下来，把吊坠按在他心口。
金光再次亮起，顺着伤口渗入。他睫毛颤了颤，手指微微抽动，可依旧没有醒。
吊坠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在超负荷运转。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
抬头看星图，它还在天上缓缓旋转，仿佛无视人间生死。那条连接我们三人的星轨，忽然亮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力量触动。
我伸手握住吊坠，用力一扯。
“啪！”
裂痕加深，金光骤然暴涨，瞬间照亮整片荒野。星图投影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见某些星点正在偏移——那是命运正在改变的征兆。
司徒墨撑着地面抬头：“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盯着星图，“但它还能动。”
远处林间，第一支箭射了出来。
我扑到陆九玄身边，将他拖向石柱阴影。司徒墨挣扎着爬起，靠在另一块岩石后，从怀里摸出一枚符纸，指尖燃起幽蓝火焰。
“待会我引他们注意。”他说，“你带着他，往北坡爬。那边有断崖，跳下去能活。”
“那你呢？”
“我？”他笑了一声，“我得让他们知道，阴火帮的少主，不是这么好杀的。”
火把群已经进入射程。
弓弦拉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握紧断刀，蹲在陆九玄身旁，盯着吊坠。它还在发光，但光芒已经开始闪烁，像风中残烛。
星图中央，那柄古剑的标记忽然剧烈震动。
我抬头，看见星轨上，属于我的人形标记，正缓缓抬起手，指向北方。
同一瞬间，司徒墨猛地扑出，狐尾横扫，击飞三支毒箭。他冲进火光里，身影被映得通红，像一团燃烧的焰。
我背起陆九玄，踉跄起身。
北坡就在百步之外，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喊杀声炸开，火光冲天，司徒墨的怒吼混在其中。
吊坠在我胸前剧烈震颤。
星图最后一闪，彻底熄灭。
金光消失前，我似乎看见——那条连接我们三人的星轨，从未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