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缝灌进来，带着铁锈和灰烬的味道。我跪在星轨中央，掌心还贴着吊坠，那层裂痕边缘滚烫，像是刚被火燎过。血从指缝间渗下去，滴在纹路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陆九玄扶着司徒墨退到我身后半步，他的剑横在身前，银发被风吹得乱了，额角一道擦伤正往下淌血。司徒墨靠在他肩上，脸色灰白，可那只没受伤的手仍死死攥着断刀刀柄，指节泛青。
我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地面开始震，不是试炼那种规律的波动，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撞。石碑上的字一条条崩开，银线扭曲抽动，原本闭合的屏障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一股黑气顺着缝隙钻进来，贴着地面爬行，像活物一样朝我们卷来。
我抬头，看见裂缝外站着一个人。
鬼面覆左脸，右脸疤痕纵横，手里提着一盏灯。灯芯幽绿，火苗扭动如蛇。他一步步踏进秘境，靴底碾碎地上的星纹，每走一步，周围空气就沉一分。
是司徒烈。
他来了。
我没动，也没喊。胸口那股闷痛直冲喉咙，但我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落在我手里的吊坠上，嘴角扯了一下：“三十年前你逃了一次，今天，我看你还往哪躲。”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噬魂灯喷出黑焰，化作长鞭抽向地面。星轨炸裂，碎石飞溅。陆九玄猛地将司徒墨推开，自己旋身挡在我前面，剑光横切，斩断火焰。
“叶蓁。”他低声说，“别让他靠近你。”
我没应，只是把吊坠按得更紧了些。金纹在瞳孔里蔓延，我能感觉到星盘在回应我，但它太弱了，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
司徒烈冷笑，再挥手，数十道黑影从裂缝涌入——阴火帮众。他们手持弯刀，脸上画着符咒，眼神空洞，显然是被灯焰控制了神志。
“杀。”他只说了一个字。
人潮涌来。
司徒墨咳了一声，忽然挣脱陆九玄的搀扶，踉跄上前一步。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断刀上，刀身嗡鸣震颤。下一瞬，九条狐尾全数展开，蓝光暴涨，横扫而出。
最先冲来的几人直接被掀飞，撞在石碑上瘫软倒地。其余人脚步一顿，不敢再进。
“别让那盏灯靠近她。”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沙哑，却很稳。
然后他冲了出去。
不是逃，也不是防守，而是主动迎向司徒烈。
两人在半途相撞。司徒墨一刀劈下，被噬魂灯格开，反手一道黑焰缠上他手臂，皮肉瞬间焦黑。他闷哼一声，却没退，反而借力跃起，一脚踹中对方胸口。
司徒烈后退两步，怒吼一声，灯焰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罩子，将司徒墨整个吞了进去。
我看见他在里面挣扎，九尾疯狂甩动，可那火焰像是有生命，顺着毛发钻进体内。他的动作慢慢变慢，脸色越来越白。
“住手！”我站起身，声音嘶哑。
司徒烈回头，鬼面下的眼睛盯着我：“你以为他是救你？他不过是条被驯服的狗，替我看着你三十年。现在，该收账了。”
我不信。
可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九玄突然动了。他没有冲向司徒烈，而是转身看向我，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还能撑住吗？”
我点头。
“那就听我的。”他说，“把吊坠放上去。”
我愣了一下。
“星盘核心。”他指着脚下最中间的凹槽，“你要它活，就得给它东西。”
我明白了。
我抬起手，指尖还在流血。我把血抹在吊坠表面，然后用力按进那个凹槽。
一瞬间，整座秘境亮了起来。
金光从中心扩散，沿着星轨游走，像重新点燃的脉络。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掌心往上爬，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沉重的牵引，仿佛身体里有一部分正被抽走。
司徒烈察觉到了，猛地转头：“阻止她！”
几名帮众扑上来，陆九玄挥剑迎上。他一剑挑翻一人，侧身避过刀锋，反手刺穿另一人肩膀。动作干净利落，可我能看出他在硬撑——每一次出剑，他眉头都会皱一下，像是肋骨处受了伤。
没人能一直撑下去。
我闭上眼，咬破舌尖，把最后一口血喷在吊坠上。
“观星族叶蓁。”我低声说，“以血为契，命格不灭。”
金光骤然暴涨。
吊坠裂痕中涌出浓烈光芒，直冲天际。司徒墨在灯焰中抬起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拼尽全力伸出手，九尾齐齐指向我这边。
陆九玄也停下了。
他站在战场中央，剑尖点地，喘着气，却把剑举了起来，剑身对准空中那团凝聚的光。
我知道他在等。
等一个人。
等一个信号。
我睁开眼，看着远处被困在灯焰中的司徒墨，大声喊：“信我一次！”
他笑了，笑得很轻，嘴角溢出血丝。
但他抬起了手。
断刀插入地面，刀柄朝天。九条狐尾尽数燃起蓝焰，像九条火龙腾空而起，汇入那道金光。
陆九玄同时将剑插入阵眼，星盘之力顺着剑身涌入，与我的血脉、他的妖力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旋转星盘。
它缓缓升起，光芒万丈，照得整个秘境如同白昼。
司徒烈终于变了脸色。他狂吼着催动噬魂灯，黑焰化作洪流扑来，想要吞噬那团光。
可星盘只是轻轻一震。
一道冲击波扩散开来。
黑焰熄灭，帮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失去意识。司徒烈被正面击中，整个人抛起，狠狠砸在断裂的石碑前，趴在地上不动了。
噬魂灯从他手中滑落，灯罩裂开一道口子，绿火摇曳了几下，黯淡下去。
我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陆九玄及时扶住我，手臂绕过我背后，把我拉稳。
“结束了？”我问。
他没回答。
我们一同看向司徒墨。
他还站着，靠在一截残柱旁，九尾垂落，光芒微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我们，嘴唇动了动。
然后，他慢慢抬起右手，朝我这边伸过来。
不是攻击。
也不是告别。
就像……想碰一下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那盏熄了一半的噬魂灯，忽然抖了一下。
灯芯重新跳动，一抹暗红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