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的手指还扣着那半块蟠龙玉佩,掌心冰凉。裂缝深处那只伸出的手突然握紧,一滴血从指缝落下,在空中炸成黑雾,瞬间被风吹散。
他没动。
耳边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急促,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响动。李慕白来了。他拄着青铜算盘,喘得厉害,脸色发青,像是强行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气血。
“把玉佩给我。”李慕白伸手。
陈无咎没立刻给。他盯着裂缝,声音低:“刚才那只手……不是活人。”
“我知道。”李慕白站到他身侧,目光扫过深渊,“但你手里这块玉佩,比那东西更危险。”
陈无咎低头看玉佩。断裂处露出的青铜纹路还在微微发烫,像有电流在下面流动。他闭眼,开启气运之眼。金色光晕从瞳孔扩散,覆盖玉佩表面。一层黑雾缓缓剥离,显露出内部完整的纹路——一条盘绕的龙形图腾,龙头朝下,龙爪紧扣一个圆形印记。
李慕白看到那图案,呼吸一滞。
“这是先帝驾崩前才启用的蟠龙佩制式。”他声音发沉,“只有嫡系皇子才能持有。而且……这上面有封印咒的痕迹。”
“封印?”陈无咎睁眼。
“有人用咒术锁住了玉佩里的血脉气息。”李慕白抬起算盘,指尖划过三十六枚带血的算珠,“正常情况下,这种信物会与持有的人命格共鸣。但它现在是‘死’的,像被抽走了魂。”
他开始拨动算珠。每一颗珠子落下都发出金属撞击声,符文在算盘表面浮现,连成阵法。算珠转动越来越快,最后几乎看不清轨迹。
突然,一声脆响。
最中间的一颗算珠炸裂,血丝溅在陈无咎手背上。
算盘停了。
李慕白嘴角溢出一丝血,但他没擦,只是死死盯着算盘中央浮现的字迹:“二十年前……灵潮之夜,有三人同时激活了蟠龙佩。一人当场暴毙,一人失踪,最后一人……是你现在拿着的这块玉佩的原主。”
陈无咎心头一震。
“谁?”
“我不知道。”李慕白摇头,“推演到这里就被挡住了。有一股力量在屏蔽信息。但这块玉佩的断裂时间,和你穿越降临的时间一致。”
两人沉默。
风更大了。山体开始震动,脚下的岩石出现细密裂纹,不断崩解。裂缝深处传来低频轰鸣,像某种巨兽在地底翻身。
陈无咎迅速后退三步,背靠残岩稳住身体。他将罗盘按在胸口,试图压制体内躁动。玉佩和罗盘之间产生微弱共鸣,牵动经脉,像有针在里面游走。
李慕白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算盘边缘。算盘砸地,符文亮起,形成一圈淡金色护罩,暂时挡住塌陷的势头。
他们同时看向山顶裂缝。
黑雾剧烈翻涌,如同沸腾。一声闷响从地底炸出,整座山剧烈晃动。紧接着,一口巨大的血色石棺从岩层中缓缓升起,表面布满扭曲符文,棺盖已被某种力量顶起一角。
浓稠黑液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地面,化作腐蚀毒烟,升腾弥漫。
李慕白声音发紧:“血棺……开了。”
陈无咎盯着那口棺材。右脚踝上的金线再次发烫,像被火灼烧。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牵引力,来自血棺内部,直指他的命门。
他闭眼,强行开启气运之眼极限视野。
金瞳映照之下,黑雾被穿透。
棺中景象显现。
一具尸体端坐其中,身穿明黄龙袍,左手紧握一块方形玉器,光芒内敛。右手五指紧扣半块青铜器,纹路与他手中的罗盘完全吻合。
陈无咎呼吸一停。
那半块青铜器,正是他罗盘缺失的部分。
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罗盘。边缘刻痕微微发亮,与棺中青铜器产生感应,仿佛要挣脱束缚飞过去。
“二十年前灵潮开启那夜……”他声音很轻,“是不是也有人,拿着同样的东西?”
李慕白站在他身边,没有回答。
他看着血棺,脸色苍白,手还在抖。算盘上的血珠一颗颗滑落,滴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这罗盘……不是你继承的。”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是它选择了你。”
风卷着黑雾扑来。血棺微微颤动,棺盖又抬高了一寸。黑液流淌速度加快,地面腐蚀出更多坑洞。
陈无咎仍站着,没动。
他手握玉佩,目光锁定棺中尸体右手的青铜残片。两者之间的共鸣越来越强,罗盘在他掌心发烫,边缘刻痕 glowing 发红。
李慕白忽然抬手,按住他肩膀。
“别靠近。”他说,“这棺材不是用来埋人的。是用来等人的。”
“等谁?”
“等一个能拼上罗盘的人。”李慕白盯着那具龙袍尸体,“或者……等一个会被罗盘吞噬的人。”
陈无咎没说话。
他感觉到右脚踝的金线在跳动,像有心跳顺着血脉传上来。那具尸体虽然闭着眼,但他能察觉到,对方的命格并未彻底熄灭。
还有意识。
或者,根本就没死。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很快被风吞没。山体震动频率变快,裂缝扩大,血棺周围岩层不断剥落。
李慕白扶着算盘,喘息加重:“我撑不了太久。护罩最多维持一刻钟。”
陈无咎点头。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双脚钉在地上,像被无形之力锁住。
他知道,一旦动手,就会触发某种机制。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命运的开关。
但他必须知道真相。
玉佩为何与赵拓同源?为何断裂处藏着封印?为什么二十年前就有人拿着同样的罗盘?为什么这具尸体穿着龙袍,却无人记载?
问题太多。
答案就在那口血棺里。
他抬起左手,将罗盘举到眼前。边缘刻痕与玉佩中的青铜纹路开始对齐,发出细微的“咔”声。
李慕白察觉到异样:“你在做什么?”
“测试共鸣强度。”陈无咎低声说,“如果罗盘真是从那里来的,它应该会主动回应。”
话音未落,罗盘突然一震。
一道金光从缺口中射出,直指血棺。光束穿透黑雾,精准落在棺中青铜残片上。
两块碎片同时发光。
整座山猛地一抖。
血棺盖被掀开更多,露出尸体大半个身躯。龙袍上的金线开始蠕动,像是活过来一样。
陈无咎瞳孔收缩。
他看到,那具尸体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闪电状疤痕。
和他左臂的一模一样。
李慕白倒吸一口气:“这不可能……”
陈无咎没说话。他盯着那道疤,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尸体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导致的错觉。
是主动的。
五指缓缓收拢,又松开。
像是在测试身体是否还能动。
陈无咎猛地收回罗盘,金光中断。血棺震动减弱,黑雾恢复平静。
但那一幕已经发生。
那具尸体,不是死物。
它在醒。
李慕白靠在残岩上,喘得更厉害了,嘴角血流不止。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血棺:“你看到了吗?它……它动了。”
陈无咎点头。
他握紧玉佩,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罗盘。两者都在发烫,像是即将融合。
“我们得离开。”李慕白说,“现在就走。”
“来不及了。”陈无咎盯着血棺,“它等的就是这一刻。”
话刚说完,地面再次剧震。
血棺盖被一股力量彻底掀飞,砸进远处山壁。黑液如瀑倾泻,毒烟滚滚升腾。
棺中尸体依旧端坐,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
但它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和之前裂缝中伸出的那只手,动作一模一样。
陈无咎站在原地,手指收紧。玉佩边缘割进掌心,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