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宵禁刚刚解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躁动。
街道上行人稀疏,但每一扇紧闭的窗户后都藏着紧张的呼吸。
艾伦站在街角,望着远处城墙的轮廓,后天一早,那场精心策划的“最后检查”将拉开序幕。
届时,地下水道里那张覆盖十多平方公里的召唤阵图,会将整片民居暂时移至城墙之外。
教廷的圣职者、帝国的皇家骑士团,黑爪部队和明卫暗卫、魔法协会的法师、佣兵公会的精锐,甚至连隐居已久的精灵银月议会与自然学派都已派人到场……
各方势力如绷紧的弓弦,共同等待深渊恶魔的降临。
他转身走进一家名为“锈钉”的酒馆。
木门推开时,喧嚣的声浪像热浪般扑面而来。
橡木长桌旁,一个赤膊的野蛮人正将酒桶扛在肩上豪饮,脖颈处的狼头纹身随着肌肉起伏仿佛在咆哮。
对面的红胡子矮人则用斧头柄猛敲桌面,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皮甲上,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钢甲?”
艾伦故意用了天启小队的代号,声音极小。
野蛮人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看向他。
他自己的夜莺面具此刻正藏在空间袋内,而眼前这熟悉的魁梧身形,分明是小队里以蛮力着称的近战主力。
“夜莺?”
野蛮人瓮声反问,突然大笑起来。
“妈的,总算见着个一伙的!来,陪老子喝!”
他随手将一个空酒桶踢到艾伦脚边。
矮人则眯起眼睛打量着艾伦,红胡子里钻出含糊的嘟囔。
“又一个藏头露尾的……老子叫金朗姆,代号血斧!”
艾伦心中微动。血斧这个代号在小队档案中出现过,看来是近期从外地调回的成员。
他笑着接过酒桶,指尖微动,一丝分解酒精的秘术悄然流转。
三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就这样拼起了酒,木质酒桶在桌上堆成小山,周围的酒客渐渐围拢过来起哄。
野蛮人用布满老茧的大手拍着艾伦的肩膀,脸上刺青都在抖动,传出震耳的笑骂。
“他娘的,你这细皮嫩肉的家伙居然这么能喝!比上次那队圣殿骑士还能扛!”
金朗姆则把斧头往桌角一剁,酒壶底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喝!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正当三人酒意酣畅时,酒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斜斜照进来,映出个披着深绿斗篷的身影——尖尖的耳朵从兜帽边缘探出,腰间挂着柄镶嵌蓝宝石的弯刀,分明是位精灵。
但他走路却有些踉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径直跌跌撞撞冲到桌边,一把夺过金朗姆嘴边的酒壶:“妈的,矮人居然偷喝!给老子留点!”
金朗姆勃然大怒,斧头柄“砰”地砸在桌面:“哪个不长眼的……”
话未说完却愣住了——精灵扯下兜帽,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角有道闪电状的疤痕,哪有半分精灵的文雅秀气,活像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佣兵。
“里格比斯?!”
矮人突然爆发出狂笑,一把勾住精灵的脖子。
“你这混蛋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去迷雾森林清剿暗影狼吗?”
被称为里格比斯的精灵打了个酒嗝,半红着脸搡开矮人。
“清剿个屁!那帮老虔婆非要老子学什么精灵古礼,憋死个人!”
他瞥见艾伦和野蛮人,咧嘴露出两排白牙,毫不客气地夺过桌上的酒桶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
“在下里格比斯,代号‘疯狼’,跟这矮子是老相识了!”
四人围着酒桌坐定,气氛愈发热烈。
里格比斯拍着胸脯吹嘘自己单枪匹马端掉三个拜魔教巢穴的“丰功伟绩”,说到激动处差点掀翻桌子。
金朗姆则骂骂咧咧地揭露他当年在矮人矿坑偷喝岩浆酒结果烧穿舌头的糗事。
野蛮人抱着酒桶充当裁判,每到精彩处就用拳头猛砸桌面,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野蛮人出生于北境以北的一个部落,当地文化水平低,他父母叫他石头,这是他的大名。
艾伦默默听着,指尖在面具下轻轻敲击,明显都是天启小队的,前七席是机密 ,不到万分紧急时候才叫他们。
后面排位和保密性相对宽松得多,干的活也是最多的。
三个队友的性格与能力已了然于胸。
钢甲的狂暴近战能力、金朗姆的巨斧加爆破专长、里格比斯的追踪技巧和剑术,恰好补充了天启小队的战斗力。
当野蛮人抱着酒桶滑到桌底时,金朗姆已经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噜,里格比斯则抱着酒壶靠在墙角哼起跑调的精灵战歌。
艾伦却面不改色地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注意到里格比斯靴底沾着的黑色淤泥。
那是城南下水道特有的腐殖土,看来这位“疯狼”精灵早已潜入城内多日。
“老板,记账。”
艾伦丢下一袋金币,又额外摸出两枚银币。
“给这三位开三间最好的房。”
他弯腰查看时,注意到血斧腰间挂着块狼牙吊坠。
那是北境蛮族的护身符,边缘还沾着未清洗的暗红色污渍。
里格比斯的弯刀柄上则缠着段银丝,末端系着片干枯的月见草,正是银月议会密探的标记。
酒馆外的夜风带着凉意。
两个暗夜精灵姐妹从阴影中现身,兜帽下的尖耳微微颤动。
“主人,需要安排……”
“不必。”
艾伦打断她们,目光扫过不远处亮着红灯光的巷弄。
狼蛛说过,擅长弹奏鲁特琴,带着面纱的紫发装扮成半精灵歌女阿京妮就是她,住在那里,卖艺不卖身,她的指尖能拨动琴弦,也能解开最复杂的魔法锁。
他转身走向那片暧昧的灯火,斗篷在风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巷口的蔷薇藤蔓爬上石墙,在月光下舒展着叶片,仿佛早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