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刺骨的寒风卷过天津卫的街巷,吹得督府门前那两盏灯的灯罩嗡嗡作响。
府内灯火通明,府外却是一片墨汁般的沉寂,连巡逻士兵的皮靴声,似乎都被这浓重的夜色吞了进去。
冷青璃刚刚散去那只去往城防司令部报信的妖力鸾鸟,正准备回房调息,胸口贴着的镇魂玉陡然传来一阵灼烫。
那不是妖力反噬的刺痛,而是一种被尖针抵住皮肤的强烈警兆。
一股阴邪、黏腻的气息,混杂着硫磺与朽木的味道,从督府大门的方向,如同毒蛇般探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二十道黑影如同鬼魅,从街道的阴影中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督府高大的院墙。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避开了巡逻队的固定路线,几个闪身便已抵达朱漆大门与两侧的角门之下。
每个人都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用黄纸包裹的块状物,上面用鲜血绘制着扭曲的符文。
咒符炸弹。
他们将这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飞快地贴在门框与门轴的结合处。
为首的一名死士取出了火折子,准备点燃那根最短的引线。
冷青璃没有丝毫犹豫。
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袍便冲出了起居室的门廊,凛冽的寒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衣袖。
“有敌袭!大门口!快阻止他们!”
她的声音划破夜空,清亮而急促,在寂静的督府中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在喊出声的瞬间,她抬起右手,刚刚恢复平稳的鸾鸟妖力在掌心急速汇聚,凝成一束耀眼的青色光箭,脱手而出,撕裂夜幕,直奔朱红色的督府大门!
“嗤——”
那名正要点火的死士只觉眼前青光一闪,手中的火折子连同那半截引线,瞬间被光箭洞穿,化为飞灰。
他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灼出一个焦黑小洞的手掌。
计划,暴露了。
“动手!”
死士头领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偷袭不成,便强攻!
警报声在督府内骤然大作。
“敌袭——!”
离大门最近的一队亲兵闻声而动,从院内疾冲而出。他们看到了门口那些鬼祟的黑影,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砰!砰砰!”
枪声大作,子弹在黑夜中拖出明亮的轨迹。
几名死士应声倒地,但剩下的人反应更快。
他们放弃了引爆炸弹,而是从腰间抽出了闪亮的短刀,竟迎着枪火,疯了一般地冲向亲兵。
战斗瞬间爆发。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冲在最前的死士,被三发子弹同时击中胸口。
他踉跄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狞笑。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口一张早已画好的、更加巨大和复杂的血色符咒。
“为了新世界!”
他狂热地嘶吼着,将全身的力量灌注进那枚符咒之中。
“不好!他们要自爆!散开!”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凄厉地大喊。
但已经晚了。
“轰——!”
一声巨响,那名死士的身体整个炸开。
血肉混合着橘红色的火焰与黑色的咒术烟雾,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三名亲兵瞬间吞噬。
这不是普通的自爆。
这是安倍旬的阴阳术与现代炸药结合的产物,威力被放大了数倍,而且爆炸后的黑烟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妖气。
一名亲兵被气浪掀飞,手臂沾染上黑烟,皮肉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发出了痛苦至极的惨嚎。
督府门前,瞬间化作一片人间地狱。
一个,两个,三个……
那些受伤的死士见任务无望,纷纷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激活了身上的自爆咒文。
连环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将半个督府都映得忽明忽暗。
亲兵们被这种惨烈而诡异的攻击方式打得措手不及,伤亡在急剧增加。
“砰——!”
夜祁一身戎装,快步冲了出来,赵参谋紧随其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股狂暴的爆炸能量和污秽的妖气, 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前那片混乱的火海,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与硫磺味。
“传令!所有亲兵,不得近身缠斗!三段射击,火力压制!通知军械库,把龙血朱砂弹立刻送往前院!”
夜祁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军令清晰而果决地从他口中发出,瞬间给混乱的战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亲兵们立刻重整阵型,后退拉开距离,用密集的火力网封锁了那些试图冲进来的死士。
火光映照下,夜祁的侧脸轮廓分明。
他没有去看那些悍不畏死的敌人,也没有去看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大门。
他的视线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与厮杀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门廊下,那个只穿着单薄睡袍的纤细身影上。
冷青璃也正看着他,她的手里还残留着未曾完全散去的青色光晕。
她阻止了第一次爆炸,却没能阻止后续的惨烈。
战争,在他们第一次的并肩中,以最残酷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
夜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抽出腰间的配枪,对着一名冲破火力网、即将扑到一名伤兵身上的死士,扣动了扳机。
枪响,人倒。
他用行动告诉她,现在,不是对视的时候。
而就在此时,督府上空,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夜色里,数道肉眼难以察觉的黑影,正借着爆炸的掩护,悄然越过了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