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既定,启明峪这台濒临停转的机器,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开始围绕着一个明确的目标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次的运转,少了往日鼎盛时的喧嚣,多了几分压抑的狠厉与决绝。
熊启亲自站在校场——如今更像是一片夯实的泥地——中央。面前,是从所有能行动的士兵中遴选出来的一百人。他们大多身上带着未愈的伤疤,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麻木或绝望,而是被一种混合着复仇欲望和求生渴望的火焰所取代。他们是被失败淬炼过的老兵,是启活营最后也是最坚硬的骨头。
“我们没有精良的铠甲,没有足够的箭矢,甚至很多人手里的刀都带着豁口。”熊启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冷铁敲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我们有一样东西,是西山寨那群杂碎没有的——血仇,和活下去的念想!”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这一仗,不要俘虏,不留余地。用最快的速度,砸碎他们!抢回我们的粮食,夺回我们的胆气!让所有人知道,动了启活营的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血债血偿!” 不知是谁低吼了一声,随即百人齐喑,压抑的怒吼如同闷雷在胸膛里滚动。这股凝聚的杀气,比任何战前动员都更有力。
林婉儿吊着胳膊,将最后侦查到的西山寨布防图——标注了哨位、寨墙薄弱点和匪首可能居住的位置——交给了熊启派出的斥候队长。她的情报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甚至连寨内几点换岗,匪众习惯在何处聚集喝酒都摸得一清二楚。
马汉几乎掏空了家底,将仅存的、保养尚好的三十把刀、五十杆长矛和二十副弓集中分配给了这一百人。苏云则带着医护兵,给每个人分发了用干净布条包裹的、寥寥无几的金疮药粉。
刘莽的骑兵在峪外完成了最后一次集结和检查。他们的任务是灵魂,在外围游弋,用马蹄和弓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确保没有一只老鼠能逃出去报信,也没有任何意外能干扰峪内的雷霆一击。
出发定在次日凌晨,天色将亮未亮,人最困顿之时。
是夜,熊启没有休息。他仔细地擦拭着手中那柄郑楠用最后一点好铁重新锻打修整过的战刀。苏云默默坐在他身边,缝补着他战袍上几处不太显眼的破损。
“一定要回来。”她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轻轻动了一下。
熊启放下刀,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还活着的所有人,我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带着胜利回来。”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已穿透山峦,落在了那座嚣张的西山寨上。
凌晨,寒风刺骨。一百名精选的战士在峪口 silently 集结,没有火把,只有兵刃偶尔反射出星月微光带来的冷冽。他们检查着彼此的装备,用眼神交流着决绝。
熊启走到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缓缓拔出了战刀,刀锋指向西面漆黑的群山。
“出发!”
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脚步踏过冻土的沉闷声响。一百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滑出启明峪,向着西山寨的方向疾行而去。
刘莽的骑兵如同幽灵般散开,消失在两侧的山林中,为他们保驾护航。
峪内,苏云站在医帐外,林婉儿倚在门框边,马汉则在仓库前踱步。所有留守的人,都心系着西面。这一战,关乎的不仅仅是粮食,更是启活营能否在这绝境中,重新砺出锋刃。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砺刃之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