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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落之舟”在虚无的海洋中残喘,每一次引擎过载的呻吟都像是垂死巨兽的哀鸣。舰桥内,能量读数如同风中残烛,护盾早已碎裂,裸露的金属骨架在“幽冥监察者”与“鸿钧分身”交织的恐怖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我们三人——我、雷吼、月华——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囚徒,感受着那两股源自宇宙本恶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一寸寸勒紧我们的灵魂,挤压着最后的生存空间。

绝望,并非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是如同深海的水压,缓慢、坚定、无可抗拒地渗透每一寸意识。雷吼的怒吼早已嘶哑,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沫的喘息,焚天战诀的火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月华静立一旁,月白长裙上沾染着斑驳的暗红,清冷的容颜失去了所有血色,只有那双眸子,依旧如寒星般坚定,凝视着舷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要望穿虚妄,寻得一丝缥缈的生机。而我,太虚星璇在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暗金色的星云边缘已然开始溃散,神魂如同被置于磨盘之下,承受着法则层面的碾轧。科学核过载的焦糊味仿佛还萦绕在识海,玄学核也只能凭借本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感应着那源自“星灵图录”的、微弱的、指向归墟深处的召唤。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一点微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在无尽的黑暗深处亮起。

那不是实体的光,而是一种……共鸣。是“星核之泪”与“星火密匙”在极致压迫下,与某个遥远源头产生的、跨越了时空的共振!

“那边……”我嘶哑开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共鸣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连探测器都无法穿透的、绝对的能量混沌区,也是那两大恐怖存在威压最为浓烈的区域。

“绝地……”星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运算过载的杂音,“生存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妈的……零就零!”雷吼猛地一捶控制台,迸溅的火花映亮他狰狞而绝望的脸,“横竖是个死!老子就是死,也要啃下它们一块肉!朝那边冲!”

月华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将残存的月华之力注入古舟近乎崩溃的导航系统,用行动表达了决绝。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遗落之舟”发出最后的悲鸣,将所有残余能量注入推进器,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死亡禁区。

剧烈的颠簸、空间的撕裂感、灵魂被剥离的痛楚……然后,是短暂的、绝对的寂静。

当我们再次恢复感知时,古舟已彻底瘫痪,悬浮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景象”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无数破碎的、静止的、或缓慢流淌的“时空片段”构成的、无边无际的“海洋”。这就是……归墟?万物的终点?

而在“海洋”的“深处”,一块巨大无比、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裂纹的星辰残骸碎片,如同墓碑般静静悬浮。那微弱的共鸣,正源自其内部。

“避难所……最后的星灵避难所……”星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波动,“屏障濒临崩溃……内部有微弱的生命反应……”

希望,如同毒药,让本已麻木的神经再次剧痛起来。我们耗尽最后力气,乘坐仅存的小型突击艇,如同三粒尘埃,艰难地靠近那块碎片。穿越那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能量屏障时,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由无数亡魂哀嚎凝结成的薄膜。

屏障之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时间流速近乎静止的、被永恒黄昏笼罩的死亡世界。破碎的城市废墟,凝固的灾难瞬间,石化在奔跑姿态的生灵……一切都定格在毁灭的前一刹那。悲伤、不甘、绝望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在这片死寂的中央,一座半塌的高塔顶端,一点微弱的蓝色光点,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

我们降落在高塔前。一个虚幻的、由纯净蓝色星光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缓缓从光点中浮现。他面容模糊,身形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只有那双眼睛,如同历经了亿万星辰生灭的古井,沉淀着无尽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看到我们到来时,难以掩饰的、微弱的悸动。

“星灵族……最后的守墓人……‘星痕’。”他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直接响彻我们的灵魂,“没想到……在最终寂灭前……还能等到……外来者……”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在雷吼的焚天火劲、月华的月华灵体上略有停留,最终,定格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我丹田内那两枚微微震颤的星钥之上。

“星核之泪……星火密匙……”他的意念带着一丝颤抖,“传承者……你们……为何而来?”

“寻找‘星火之源’!寻找对抗‘深渊’的方法!”我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急切地说道,“外面!‘幽冥监察者’和‘鸿钧’的分身正在逼近!避难所撑不了多久了!”

星痕的虚影剧烈波动了一下,望向屏障之外,那双古井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悲凉。“它们……终究还是找到了……为了‘钥匙’……”

“钥匙?是‘朔月之瞳’吗?它在哪?”雷吼急声问道。

星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肉身,直视我的灵魂本源:“传承者……你……真的准备好……承担‘钥匙’背后的重量了吗?”

重量?我一怔。

星痕的虚影缓缓抬起手,指向高塔深处:“‘朔月之瞳’……就在塔顶祭坛。但获取它,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资格’。”他的意念变得无比凝重,“触碰它,你将被拉入‘朔月幻境’,直面你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照见你选择此路的‘本心’。若心志不坚,若心存侥幸,若无法承受随之而来的……‘真相’……你将在幻境中魂飞魄散。而即便成功……当你拿起它,知晓一切后……你将再无退路。你……敢吗?”

朔月幻境?照见本心?真相?我看向雷吼和月华,他们都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我们还有退路吗?从踏入碎星带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带我去。”我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星痕深深看了我一眼,虚影化作一道流光,卷住我,瞬间来到了高塔顶端的祭坛。祭坛由一种暗蓝色的晶石构筑,布满裂痕。坛心悬浮着的,并非璀璨的宝石,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朦胧的月白色光华——朔月之瞳。它散发着宁静、虚幻、看透轮回的气息。

“将你的手……放上去。记住,直面你的心。”星痕的意念在耳边响起,带着最后的告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杂念,将手掌缓缓按向那团月白光华。

指尖触碰到光华的瞬间,没有能量冲击,没有物理触感,而是……整个意识被猛地拽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

朔月幻境,开启!

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重组。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前方出现了无数条岔路,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映照出一幅不同的“未来”景象:

一条路,鸟语花香,月华依偎在我身边,雷吼大笑着举杯,我们在一个宁静祥和的世界安然度日,没有战争,没有牺牲……(安逸的诱惑)

一条路,我手持三星钥,站在巅峰,脚下是臣服的万族,力量滔天,言出法随……(权力的诱惑)

一条路,古舟安然返回熟悉星域,雷吼、月华、所有战友都活了下来,我们成为英雄,受万人敬仰……(圆满的结局)

一条路,我转身逃离,将一切抛在脑后,独自在宇宙角落苟延残喘,而身后,是雷吼、月华、无数生灵在“幽冥”与“鸿钧”肆虐下化为飞灰的惨状……(懦弱的逃避)

一条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我的身体在虚无中分解,意识消散,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未留下……(牺牲的虚无)

每一种景象都无比真实,散发着诱人或者恐怖的气息,冲击着我的意志。尤其是那条“安逸之路”和“圆满结局”,几乎让我沉溺其中。但每当我的心神动摇,丹田内的太虚星璇便会剧烈震颤,散发出包容与坚定的意境,而“星核之泪”与“星火密匙”也会传来温暖的共鸣,仿佛在提醒我最初的誓言。

“这不是真的……”我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都是幻象……是我的恐惧和欲望……”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岔路,将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太虚星璇的旋转,感受着与雷吼、月华并肩作战时留下的战友情谊,感受着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无数牺牲与不屈。

“我的路……不在这些幻象之中。”我猛地睁开眼,目光穿透了所有虚幻的景象,直视着幻境的核心——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以及虚无中,那一点由我自身意志点燃的、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星火。“我的路,在我脚下!是抗争之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路!是为了让那些幻象中的‘美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为其他人未来的‘真实’!”

轰!

所有幻象如同玻璃般破碎!我重新站在了祭坛前,手掌已然按在了“朔月之瞳”之上。那团月白光华不再排斥,而是温顺地融入我的掌心,化作一道清凉的流光,汇入丹田,与另外两枚星钥完美融合,三星归位!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完整、也更加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银河,冲入了我的识海。这一次,不再是碎片,而是相对完整的、属于星灵族最高议会的、最后的决断记录:

……“收割者”非自然诞生,乃上个宇宙轮回遗存的、以“净化”万物维持“绝对秩序”的冰冷造物。“深渊之眼”是其打开“源初壁垒”、接引“彼岸吞噬者”(一种超越理解的、概念层面的宇宙之癌)的装置。“大寂灭”是启动装置的献祭仪式。星灵族偶然发现了这个终极阴谋……“希望号”是承载着“文明炸弹”(一种能暂时封印“深渊之眼”并重创“彼岸吞噬者”的终极武器)的牺牲之舟。但星灵族内部已被“鸿钧”(“收割者”的子系统)渗透,协议可能被篡改。三星钥是启动并修正协议的唯一钥匙,星灵皇血是验证与引导的引信。“归墟”是“源初壁垒”最薄弱的点,也是执行计划的最终地点。而执行这一切的“执火者”,几乎注定……形神俱灭,且成功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

真相!血淋淋的、令人绝望的真相!我们面对的,不是简单的文明冲突,而是关乎整个宇宙存续的、不对称的、绝望的战争!而我们,不过是这场宏大悲剧中,几个微不足道、却恰好被推到台前的……棋子?或者说……祭品?

“噗——”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真相的重量,让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通过幻境而升起的一丝振奋。

“传承者……现在……你明白了?”星痕的虚影变得更加透明,意念中充满了悲悯,“拿起‘瞳’,意味着你自愿接过这……文明最后的……火种。你可以选择……放下。我可以用最后的力量……送你们……离开。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多活一段时间……像阴沟里的老鼠,等待最终的清算?还是……

我抬起头,看向星痕,看向身旁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雷吼和月华,看向舷窗外那无尽的、可能埋葬了无数希望的黑暗。

我想起了“磐石”基地废墟中战士的嘱托,想起了星海游侠们的牺牲,想起了星痕守墓万载的孤独,想起了……那渺茫到极致的、但确实存在的……“可能性”。

害怕吗?害怕。想逃吗?想。

但是……

我缓缓站直身体,擦去脸上的血污,将丹田内三星钥的共鸣之力提升至极致,目光穿透摇摇欲坠的屏障,仿佛与外界那两大恐怖存在对视。

然后,我转过头,对星痕,也对雷吼和月华,露出了一个无比疲惫、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如果注定的结局是湮灭……”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避难所中,“那我选择……点燃自己。哪怕只能照亮一寸黑暗,哪怕……只能证明……我们……反抗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丹田内的三星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和谐光芒,一股圆满的、虽微弱却坚韧不屈的意境冲天而起!星痕的虚影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虚幻的微笑,下一刻,他燃烧了最后的灵体,化作一道璀璨的星桥,指向归墟深处!

最后的征程,开始了。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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