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得鼻腔发疼,陆骁是被一阵断断续续的仪器蜂鸣声吵醒的。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他费力地掀了掀,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白,过了好半晌,才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吊瓶里的液体正顺着透明的软管,一滴滴落进手背的血管里。后腰的位置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慢慢扎着,提醒着他昨夜那场殊死搏斗。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骁偏过头,看见陈曼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份文件,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的乌青重得遮不住。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她发梢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
“几点了?”陆骁的嗓子干得厉害,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陈曼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身,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上午十点。你昏迷了十二个小时,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后腰的软组织挫伤很严重,还得再观察几天。”
陆骁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文件。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枚银色的徽章图案,正是昨夜他在机床下看到的那枚——黑鹰抓着铜钱。
“鱼鹰的线索?”他问。
陈曼点头,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枚徽章:“技术科连夜做了鉴定,这徽章的材质是特殊合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三年前南郊仓库案里找到的那枚,和这个是同一批生产的。”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副局长的私人保险柜里,找到了一份加密文件。破译之后发现,南郊仓库那笔失踪的赃款,根本不是被劫匪抢走的,而是副局长和鱼鹰的人里应外合,故意转移的。”
陆骁的眉峰猛地蹙起。
南郊仓库案是三年前的一桩悬案,当时局里接到线报,说有一批走私的文物藏在南郊仓库,副局长亲自带队去查,结果赶到的时候,仓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看守的警员一死一伤,原本应该在仓库里的文物和一笔巨额赃款,全都不翼而飞。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黑吃黑,却没想到,局里的高层才是那个内鬼。
“那笔钱现在在哪?”陆骁追问。
“文件里只提到了一个代号,‘中转站’。”陈曼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没有具体地址,不过我们查到,副局长最近半年,频繁和一个叫‘老鬼’的人联系。这个老鬼是道上的掮客,据说专门替鱼鹰牵线搭桥,行踪诡秘得很。”
陆骁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杯壁。
鱼鹰、副局长、老鬼、中转站……这一条条线缠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和陈曼,现在就站在这张网的正中央。
“对了,还有件事。”陈曼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条短信,“这是在那个被打晕的黑衣人身上搜到的,短信是昨夜凌晨发过来的,只有一句话——‘饵已上钩,静待收网’。”
饵?
陆骁的心猛地一沉。
昨夜的那场搏斗,难道不是意外?是鱼鹰的人故意设下的局?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线,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你母亲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陈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放心,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陆骁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不安。
鱼鹰的行事风格向来狠辣果决,这次却迟迟没有动手,反而布下这么一个局,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他总觉得,那个所谓的“中转站”,不仅仅是藏赃款的地方,说不定还藏着鱼鹰的核心秘密。
“老鬼的行踪,查到了吗?”陆骁看向陈曼。
“还在查。”陈曼叹了口气,“这人太狡猾了,每次交易都换地方,而且从不使用电子设备,全靠线下接头。不过我们抓到了一个线索——他后天会去城西的旧货市场,和一个买家碰头。”
陆骁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买家是什么人?”
“不知道。”陈曼摇了摇头,“文件里没写,不过我猜,这可能是鱼鹰的一次重要交易。如果我们能抓住老鬼,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中转站的位置。”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检查报告:“陆警官,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恢复得还算不错,不过最近不能剧烈运动,得好好休养。”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陆骁看着窗外的天,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他忽然想起昨夜昏迷前,看到的那道藏在阴影里的目光,那目光阴冷又锐利,像是一把刀,死死地盯着他。
鱼鹰的人,一定还在暗中盯着他们。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陈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人群,声音低沉:“陆骁,这次的行动很危险,老鬼身边肯定有不少保镖。而且,我们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鱼鹰的又一个陷阱。”
陆骁放下水杯,指尖在床头柜上轻轻敲了敲,节奏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就算是陷阱,我也得跳进去。”他抬眼看向陈曼,眼底的光比窗外的晨光还要亮,“鱼鹰的网,总得有人来破。”
陈曼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陆骁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会回头。
而就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医院对面的一栋居民楼里,一个男人正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沙哑:
“目标已经醒了。计划,可以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