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停的刹那,陆骁的后颈泛起一阵刺骨的凉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矮身侧滚,钢管擦着他的肩胛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溅起的碎石划破了他的侧脸。温热的血珠渗出来,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布满锈迹的地面上。
那黑衣人一击落空,眼中闪过狠厉,反手握住钢管,朝着陆骁的腰腹横扫过来。陆骁手里还攥着枪,却不敢贸然开枪——厂房深处的阴影里,还藏着不知多少双眼睛,枪声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惊动挟持母亲的人。
他干脆将手枪往腰间一塞,侧身躲开钢管的同时,攥紧拳头,狠狠砸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黑衣人痛呼出声,钢管脱手落地。陆骁顺势欺身而上,手肘顶住对方的咽喉,将人死死按在冰冷的机床外壳上。
“说,鱼鹰的据点在哪?”陆骁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腹用力收紧,“还有,你们把副局长的赃款藏在了哪里?”
黑衣人涨红了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死死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就在这时,厂房顶端的钢架上传来一声轻响,陆骁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他心头一凛,正要抬头,后腰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是另一个漏网的黑衣人。
那人手里握着一根生锈的钢筋,此刻正红着眼,狠狠往陆骁的后腰捅去。陆骁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按着黑衣人的力道松了几分。被钳制的黑衣人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挣脱开来,抬脚踹在陆骁的胸口。
陆骁踉跄着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根钢管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三个黑衣人,眼底的冷冽更甚。
困兽之斗,从来都不会束手就擒。
他弯腰抄起脚边的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被他一棍砸在膝盖上,惨叫着跪倒在地。第二个黑衣人挥拳扑来,陆骁侧身避开,钢管反手横扫,正中对方的面门。
但他的后腰实在疼得厉害,动作终究慢了半拍。第三个黑衣人瞅准时机,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两人扭打在一起,滚落在布满尖锐铁屑的地面上。陆骁的手背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腾出另一只手,狠狠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黑衣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陆骁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后腰的剧痛却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咬着牙,扶着钢管勉强站直身体,目光警惕地扫过空旷的厂房。警笛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陈曼带着人冲进来的呼喊声。
“陆骁!陆骁你在哪?”
陆骁张了张嘴,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连发声的力气都快没了。他靠在钢管上,缓缓滑坐在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机床的阴影里,掉着一枚银色的徽章。
那徽章很小,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黑鹰,鹰的爪子下,还抓着一枚小小的铜钱。
陆骁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徽章……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三年前南郊仓库案的现场,技术科曾找到过一枚一模一样的,只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货运公司的标志,没放在心上。
原来从那时起,鱼鹰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急切的喘息。陆骁抬起头,看到陈曼带着几个警察冲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他满身的血迹上,脸色瞬间煞白。
“陆骁!”陈曼扑过来,声音都在发抖,她想要扶他,却又不敢碰,生怕碰疼了他的伤口,“你怎么样?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陆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只咳出一口血沫。他抬手,指了指机床下的那枚徽章,声音微弱却清晰:“看……那个……”
陈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她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徽章,用证物袋封好。她抬起头,看向陆骁,眼底满是震惊和愤怒:“这是鱼鹰的标志,三年前的案子……”
“是他们。”陆骁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沉,“副局长……和他们是一伙的……”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曼的心猛地揪紧,她死死攥着陆骁的手,对着身后的警察嘶吼:“快!叫救护车!快!”
警笛声、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废弃钢厂。而厂房深处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