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无声地滑入夜色，卡门独自站在公寓门口，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门厅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夜的微寒，也让她从那个奢华得不真实的梦境缓缓坠回现实。
“妈妈？” 一个软糯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穿着小睡裙的女儿劳拉正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保姆贝茨夫人则在一旁温和地笑着。
“亲爱的，你怎么还没睡？”卡门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她快步走过去，将女儿搂进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那昂贵的丝绸裙摆与女儿柔软的棉质睡裙触碰在一起，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交织。
“我在等你回来，妈妈。”劳拉依偎在她怀里，小声说道，“贝茨夫人给我读了故事书。”
“谢谢你，贝茨夫人。”卡门对保姆投去感激的一瞥，“时间不早了，带劳拉去睡吧。”
“好的，奥利菲斯小姐。”贝茨夫人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牵起劳拉的手，“来吧，小天使，该睡觉了，让妈妈休息一下。”
看着女儿乖巧地被保姆带进卧室，卡门才轻轻松了口气，靠在门板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顿晚餐的余韵——美酒的醇香、黑松露的气息，还有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雪茄与皮革混合的味道，以及他专注看着自己时，那双深邃眼眸带来的悸动。
一种莫名的、混杂着轻微失落和巨大兴奋的情绪在她心中盘旋。一切都如此完美，却又……戛然而止。
她走到客厅的电话旁，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苏茜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苏茜迫不及待、压低了的声音：“卡门！怎么样？上帝，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
卡门听着好友连珠炮似的提问，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飘忽：“苏茜……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苏茜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在那个地方？单独的套房？烛光晚餐？还有那个男人……肖恩·威尔逊！你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嘘——小声点，”卡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压低声音解释道，“他很……绅士。非常绅士，也非常博学。我们只是吃饭，聊天，喝了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喝的红酒，然后……他就让管家送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苏茜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等着，我马上过来！十分钟！我需要知道细节，每一个细节！” 说完，不等卡门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
果然，没过多久，公寓门外就传来了刻意放轻但依旧急促的敲门声。卡门刚打开门，苏茜就像一阵风似的溜了进来，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用气声问：“劳拉睡了？”
卡门点点头，指了指紧闭的卧室房门。苏茜立刻会意，拉着卡门走到客厅远离卧室的角落坐下，脸上写满了“快告诉我一切”的表情。
“快！从头开始说！”苏茜眼睛闪闪发光，声音压得低低的，“他看起来怎么样？和昨天比呢？套房是什么样的？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酒？你们聊了什么？他有没有……碰你？或者暗示什么？”
卡门被好友的热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确实需要倾诉。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从利奥和那辆炫目的奔驰“鸥翼”开始描述，到那个如同艺术展厅般的套房，再到那瓶据说来自1945年、味道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罗曼尼·康帝，以及每一道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
“他真的很会聊天，苏茜。”卡门的眼神有些迷离，回忆着晚餐的细节，“他懂得很多东西，艺术、戏剧、旅行……但他不会卖弄，而且他很认真地听我说话。感觉……不像是在和一个遥不可及的亿万富翁吃饭，更像是和一个非常有趣、见多识广的朋友共进晚餐。”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甚至很自然地称赞了母亲这个角色，语气里没有半点敷衍。”
苏茜听得入神，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上帝，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我还从来没喝过呢！然后呢？吃完甜点之后呢？他就直接说‘好了，你该回家了’？”
“差不多吧。”卡门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睡袍的带子，“他看了看时间，说很晚了，然后就让管家送我回来。很……礼貌，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说实话，卡门还是有点失落，觉得自己似乎魅力下降了。
苏茜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卡门的神情。
“这太不寻常了，卡门。这样的男人，花费如此大的心思和金钱，就为了和你吃一顿饭，聊聊天？他图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而且，你别忘了，他可是有老婆的。虽然传说那位威尔逊夫人是位华裔，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参加任何公开场合，神神秘秘的……但这改变不了他已经结婚的事实。”
卡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水杯。
“我知道，苏茜。我当然知道。”她叹了口气，“但你也说了，那位夫人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他们的婚姻……外界传闻很多。而且，肖恩他……在整个晚餐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提到他的家庭，态度坦然得就像……就像他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
她似乎在为自己寻找理由，“在上流社会的某些圈子里，这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常态，不是吗？”
“常态归常态，但牵扯进去总归是麻烦的。”苏茜的语气带着担忧，“我是怕你受伤，卡门。尤其是你还带着劳拉。威尔逊这样的家族，水太深了。我怕你把握不住！”
“我明白你的担心。”卡门握住好友的手，眼神复杂，“但今晚，他展现的只有绅士风度和迷人的学识。这让我觉得……或许他和我想象中的那些男人不太一样？或许他追求的，并不仅仅是……”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苏茜看着卡门眼中那抹难以熄灭的光彩，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
她反握住卡门的手：“好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劳拉。威尔逊夫人的存在，就像房间里的一头大象，你可以暂时忽略，但它始终在那里。”
“我知道。”卡门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这夜幕，看到那个男人所在的、与她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说……下次或许可以一起去听听爵士乐。”卡门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茜的眼睛瞬间亮了，但这次光芒里掺杂了更多的谨慎：“看！我就说！他绝对有后续计划！这态度，果然……那你打算怎么办？”
卡门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像是在回答苏茜，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是听听爵士乐而已，苏茜。就像他说的，环境会更轻松些。”
她没有直接说答应，但话语里的倾向已经不言而喻。那个神秘已婚男人的邀请，她无法拒绝。
威尔逊夫人那模糊的身影，此刻仿佛成了这暧昧夜色里一道淡淡的、却无法完全忽视的阴影。
而卧室里安睡的女儿，更是让她在心底悄然系上了一个沉甸甸的结。